这里是位于帝国区边境的一座星港,也是边境星港中规模最大的一座。
帝国上将号以及皇家舰队正在接受整备,那些规模巨大的星舰被力场光束固定在星港长桥尽头,大量流萤一般的光点在星舰和港口之间川流不息,它们是工程船和自律机械,其任务是将各种改装、外接设备添加到飞船上,并对这些额外装置进行最后一次测试。如此大规模的整备和临时改造是罕见的,战时都难以见到这种场面,但这种改造很有必要——因为我们要面对的是比战场还变化莫测的地方。
皇家舰队将启程前往虚空白区,而且是远超探索记录的、从未有人涉足过的虚空白区,一股毁灭的浪潮正在那里涌动,这股毁灭浪潮的本体不明,威力不明,机理不明,甚至推进速度和具体范围都不明,我们可能一头扎进数百万个宇宙的殉爆中,也可能迎面撞上深渊之门,因此必须提前做好一切准备。虚空生物的保驾护航并不是万能的,真正万能的东西永远是毫不放松的谨慎心态。
我和珊多拉等人在星港的上层平台上看着太空中的忙碌场面,塔维尔的质量投影则在旁边汇报着工作:“……所有改装件都已经安装完毕,现在正进行最后的测试工作,改造方向主要是提升了飞船在虚空中的跳跃速度,以及各种电子战斗舰的雷达感应强度,我们不太确定毁灭浪潮是不是能对帝国舰队造成威胁,甚至不确定它具体是什么形式,所以‘把眼睛擦亮’更管用。理论上是这样。”
“嗯。”我略有些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脑海中又回想起前些天听到的情报:
有一股毁灭浪潮正在距离帝国区极远的地方肆虐,这股浪潮具体是什么东西还说不明白,它很可能压根没有本体,而仅仅是一系列事件组成的“事实性存在”,这股浪潮导致虚空三神界(如今的影子空间被称作希灵神界毫无问题)一定距离之外的世界大批量死亡。而且死状根本没有规律。深渊希灵猜测这就是大灾变迫近的又一个先兆,而且极有可能是最后一个预兆——毕竟它已经上升到直接导致末日的程度了,再接下来恐怕不会有什么别的“警示”,直接就是大灾变。
虚空生物的力量庇护了非常多的世界(庇护范围超过我们之前所知的虚空区域),但这种庇护仍然有极限,而且非常不幸的是……故乡世界距离我们太过遥远,它在庇护范围之外。
现在我们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就是经过一段时间的排除式检查,故乡世界的大致坐标已经被确定下来,目前只有三个疑似坐标,而且“它们”都还在一个“方向”上,只要一次远航就必然能找到它;坏消息是这三个坐标都位于史无前例的遥远之处,远离了虚空生物的庇护范围。很可能已经卷入那毁灭浪潮。
但愿它这次仍然能幸存,否则……可就不只是希灵使徒感情上无法接受的问题了,故乡世界是架桥的最大指望,它已经不再是希灵使徒一族的问题,而事关整个虚空。
在一次紧急会议之后,我们决定不再派探索队,而是直接连军团带工程队拖一波过去。反正其它的坐标都已经被排查干净,现在故乡世界的位置可以说是确信无疑,用不着什么探查了。我和珊多拉等人会亲率皇家舰队前往故乡世界,随舰队一起出行的还有充足的工程队伍、神族专家、量产主机,另外我们还带上了刚刚被修复起来的启动端,那东西现在就在我们身后悬停着,熄火状态下的启动端看起来像个橘黄色的光团,比当初充能完成时的白色新星要小了很多。
那个古老的启动端核心就在它内部。以低功耗休眠运行,整个系统工作状态异常良好,这算是所有坏消息中唯一的好消息——两岸制造的零件兼容情况不错,对岸制造的启动端质量也不错。
“到目的地之后就立刻准备架桥,对岸那边已经做好安排,他们的启动端随时可以上线,只等着咱们这边就位。”珊多拉扭头看了一眼光芒黯淡的启动端,深邃的海蓝色眸子中带着十足的沉稳坚定,“这是一次需要快马加鞭的计划,只要故乡世界还在。就立刻开始行动。”
“放心吧,一定还在,”我想起了家里某个穿梭时空过来的熊孩子,“熊孩子不是都说了么,她小时候就经常去故乡世界玩的。”
“她昨天也说了,虚空大灾变可能打破很多既定事实,虚空生物的行动成功率也会改变既定事实,所以她也不敢确定未来一定百分之百按着她的记忆来,”珊多拉皱皱眉,“所有跟虚空生物相关的东西都是无法‘命中注定’的,我们要做好找不到故乡世界的准备,更要做好架桥失败的准备。”
我张了张嘴,半晌才苦笑着摇摇头:“啧啧,这么一说我压力好大,好像整个虚空的命脉都压在自己身上似的……都说‘命中注定’不是什么好话,可我这时候是真希望自己的命可以被什么东西注定一下啊,起码不用自己这么费劲巴拉开拓未来了。”
另一旁正忙于研究数据终端怎么用的冰蒂斯闻言扭头看了我一眼,低头叹气:“唉……你们全族果然都这样,前天去神界汇报工作的时候父神也说了跟你一模一样的话。我说你们身为虚空总扛把子就不能有点担待?起码消极怠工也别当着大家的面啊,都指望着你们呢!”
我撇撇嘴,明智地转移了话题:“现在倒是能确定一件事,那就是我开大挂掉读条复活的那七万年肯定也开着被动光环,咱们探测到白区里那些被‘先兆’毁灭的世界都是几十年前完蛋的,那时候我还没在地球上出生呢,这么想想我还挺厉害哈……”
“那是,妾身看上的男人怎么能不厉害,”冰蒂斯顿时特别得意地一甩头,“死了都能辟邪岂是开玩笑的?别说坟头了,哪怕剩下张遗照估计都可以驱敌百里……”
冰姐一开口照样是举座皆惊,我以几乎要吃人的眼神看着这个女流氓……但她就当没看见。我上下打量了半天确认这家伙丝毫没有恶意。非但没有恶意,她脸上带着的那还是彻头彻尾真真正正的自豪神采,看过来的眼神也是带着好感的。我敢保证她说这些话时用的就是“老娘的老公可厉害啦”这样的心态,但女流氓说话这含沙量果然还是扛不住啊叮了个当的!
她这辈子真不打算学学一个正常姑娘该怎么活么?
而且冰蒂斯似乎一点都没就此打住的意思,注意到我看过去,她反而更来劲了:“诶,陈。说起来你这个死后读条复活的设定真挺厉害的啊,妾身以前怎么就没注意到你这么适合当老公呢——妾身这辈子不用担心守寡诶……”
所有人终于忍无可忍:“闭嘴!”
冰蒂斯缩缩脖子不吭声了,姐姐大人则想起另一件事来:“阿俊,你这样离开帝国区会不会有问题?那个奇奇怪怪的毁灭浪潮会不会在你离开帝国区的时候涌过来?”
姐姐担心这个也很正常,根据几个探索队带回来的情报,宇宙集体死亡的区域是和影子空间、星域、休伦神界相隔遥远并且距离相等的地方。如果把这三个有虚空生物坐镇的区域视作圆球(当然虚空里是没这个形状概念的,这里只是举例说明),那么现在虚空这一侧就存在着三个大小相等的球形安全区(其中帝国区和星域安全区存在部分重叠),球心是我和星臣还有希拉姐我们仨,球外就是一片片的废墟。这种明显至极的现象让人免不了把安全区和虚空生物本身直接联系起来,从而将我们仨视为一种避雷针一般的存在……这比喻糙了点,但绝对贴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