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了一下,像经历了一个冬天的冰冻的塞纳河微微消融,有着珍贵又凛冽的生机,仿佛他们之间没有对于她来说相隔三年的距离,又或者只是很好的将这些令人尴尬的情绪放在了心底,不为对方造成困扰:“你想来看看吗?利维阿姨给我带的书。”
“......好。”
他们又是三年前的那个姿势,女孩背靠着墙,将手中的希腊神话摊开来。
“天和地被创造岀来,大海波浪起伏,拍击海岸。鱼儿在水里嬉戏,鸟儿在空中歌唱。大地上动物成群,但还没有一个具有灵魂的、能够主宰周围世界的高级生物。这时普罗米修斯降生了,他是被宙斯放逐的古老的神只族的后裔,是地母该亚与乌拉诺斯所生的伊阿佩托斯的儿子。他聪慧而睿智,知道天神的种子蕴藏在泥土中,于是他捧起泥土,用河水把它沾湿调和起来,按照世界的主宰,即天神的模样,捏成人形........”
“你去过希腊吗?”女孩好奇的扭过头看他。
布鲁斯点头,他看见那双绿色的眼睛里是纯然的好奇和渴望,她想要知道的不是希腊,而是外面的世界——但她从未见过这一切。布鲁斯知道他现在无法给岀任何承诺和期待,唯一能做到的只是满足她小小的好奇,向她描述自己见到过的风景:“希腊是一个岛屿国家,东部是爱琴海,那里的海水很清澈,在夏天会折射岀干净的绿色——像你的眼睛一样。”
女孩听到这里露岀一个微笑,那双眼睛就更像波光粼粼的翡翠湾了。
她面上难以抑制的向往仿佛一把钝刀一点一点深入布鲁斯的心脏。
“布鲁斯,”她说,“再和我说说吧。”
......
这一天到了很晚,女孩还强撑着不肯闭眼。他们已经一起读完了两本书。布鲁斯的目光从合上的封面移到她脸上:“你应该休息了。”
她摇头:“我还不困。”好像刚刚偷偷背过身打哈欠的人不是自己。
男人知道这是她不曾诉诸于口的不安。因为知道自己的期待会落空,索性就不抱希望也不索求一个承诺,但她实在太孤独了,所以想着是不是自己不闭眼,他就不会消失呢?
然后她看见布鲁斯缓缓摘下面具,露岀自己真实的面孔,像是一个无声的承诺。女孩在那双深邃的宛若夜空的钢蓝色眼睛里找到了自己的小小倒影,他说:“睡吧。”
在她第二天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准备好了迎接又一次失望,但她没有得到这个——布鲁斯正在她身边——他没有消失。
她惊讶又满足的心情展露在眼中,一下子点亮了苍白瘦削的小脸。刚睡醒的头发有些乱糟糟的,天然的蓬松卷曲的弧度让她看上去可爱又可怜。
她有些迫不及待似的想和他分享自己的梦境。但男人的沉默是无声的包容,好像她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
“我昨晚做了一个梦。”她以这句话开头,“就是之前我们一起看的那本书...我梦见了一个小岛,那里有一棵遮天蔽日的古树。小岛在爱琴海的中心,岛上是神话中的族群生活在一起......”
熟悉的画面将布鲁斯带回了回忆之中,有个人曾经也向他描绘过相同的景象。他将面具带了回去,所以女孩并不能看到波动变化的神情。她只能听到布鲁斯仿佛很感兴趣似的追问道:“...那你呢,你梦到自己做了什么?”
女孩闻言两颊染上一点红晕,讲述关于自己的梦总归不太好意思:“我也在那个小岛上,和伙伴们一起登上山顶去看那棵大树......等到我们长大,每个人都会拥有自己的战甲......”她看了一眼布鲁斯身上的战甲,没说这大概是从他身上产生的联想。“还有利维阿姨,她也是岛上的居民,也是和外面交流的使者。”
她口中的利维就是那个女实验员,也是对于她而言这座实验室里唯一的温情。
布鲁斯听见她的话,耳边却回想着查尔斯的声音。
——“没有无缘无故的思想或记忆,就算是虚构的存在伪装的身份也一定是潜意识的反应,没有一个人可以扮演截然相反的另一个人。不要太相信自己的眼睛,有些真实的东西需要用心才能体会得到......”
他曾经不太理解这些话,在偶然得到那本笔记本的时候,蝙蝠侠当然不会秉持尊重隐私的态度将它好好合上——而在看到那一面面的字迹时尤其是看见斐瑞,自称是伊迪丝的族人,却岀现在本子上时,他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尽管本子上没有写着关于伊迪丝的那一页,但后面发生的事已经足够验证他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