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还会找你麻烦吗?”江嫱试探地问。
简蠡垂着眼帘,双眼没了眼镜的遮挡,能清楚地看到他左眼皮上有颗小小的红痣,睁大眼睛时红痣会被掀起的双眼皮褶皱遮住,像是故意和注意到它的人玩捉迷藏,十分有特点。
“时间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家吧。”简蠡起身跨上自行车,答非所问。
江嫱也晕够了,点点头坐上了自行车后座,只是这回她只小心揪住了简蠡腰侧两边的衣服,之前是情急之下做出的反应。
现在冷静下来想想,江嫱回想起简蠡有些硌手的腰腹,那结实精瘦的手感,悄悄红了双颊。
“段屯他其实……”简蠡说:“也许没有你看到的那么坏。”
江嫱皱着眉想了想,才意识到简蠡说得是那个吊儿郎当领头带人霸凌他的男生,不由冷哼了一声问:“请问您对坏的定义是什么?哪有挨揍了还感谢揍你的那双手的。”
简蠡沉默不语,正当江嫱以为他不会回应时,他才徐徐道出一句,“每个人都有选择成为什么样的人的权利,选择不同只能说是殊途不同归而已。我阻止不了他们成为坏人,只能保证自己永远不成为那样的人。更不会去靠同化和伤害其他人,去满足内心丑陋的卑劣感与慰籍。”
他有能填补自己内心空缺的东西,那种东西叫坦荡。
江嫱听不太懂,她只知道简蠡是令人难以置信的,一个长期活在暴力阴影下的人,表现出的却是心怀朝阳的温柔与阳光,在他身上甚至看不到半点阴翳和戾气。
他兀自灿烂,像冬日里高悬的暖阳,尽情的发光发热。
这是江嫱达不到的境界,面对灾难与噩耗,她本能表现出的反应更多的是自暴自弃,放逐与坠落,连挣扎都显得多余。
在进家门之前,简蠡先把脏得不成样的校服外套脱下来塞进书包里,刚入店门就看到坐在矮凳上正埋头认真搓洗衣服的年轻人。
那人很瘦,剪着干净利落的板寸,后背突出的肩胛骨随着年轻人搓洗的动作有力张动着,黑色长袖衫折叠到手肘处,露出一截紧实的小臂,还挂着水珠。
少年长腿跨在大木盆两边,认真卖力的样子非常养眼,浑身上下散发出的少年韵味十足。
简蠡敢肯定的是自己家里没有闲钱请员工,生意也没好到需要请人手的程度。
他把书包随手丢在一张藤椅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搓衣服正搓得得劲的“不速之客”,语气不太友好,“你来干什么?”
少年抬起头,眯着眼睛打量简蠡,突然后仰了下身子抓过简蠡扔在他身后藤椅上的书包,拉开拉链一把扯出里面仿佛擦过地板的校服。
他只扫了一眼,就将校服粗暴地砸进了水盆里,溅出一圈泡沫水渍,问:“他又找你麻烦了?”
“我再问你一遍,你来干什么?”简蠡重复了一遍,紧绷着一张脸。
少年似乎也被这表情和态度刺到了,霍然起身,与简蠡平视,“简蠡,你特么别这么油盐不进!对那种人渣你还和颜悦色,对我还摆什么脸谱子?”
“不喜欢?”简蠡笑了笑,笑意不达眼底,“出门左拐,慢走不送。”
“我特么就不明白了!”少年一脚踹翻了木盆,浮着白色泡沫的水哗啦啦淌了一地,满屋子洗衣服的香气丝毫消弭不了两人剑拔弩张的火.药味儿。
连接院子的那道门“吱嘎”一声被人从里打开了,半开的门里探出了一个银丝白发的脑袋,“是小蠡回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