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淳起初还仗着有哥哥为自己主持公道,将李重襄的罪状说得天花乱坠,只是说着说着,突然意识到自己被骂成狗一事实在太过丢脸,又有些支支吾吾起来:“他骂我……骂我……”
他说不出来,自有随他一道同来的伙伴记得。有人附在元澄耳边悄悄将双方的话复述了几句,渐渐地,元澄的眉头蹙了起来。
点点头谢过那通风报信的男孩,元澄再上前一步,走到李重襄三人面前。
“宋三郎、宋四郎,”他向宋启桢、宋启枢二人拱拱手,“三郎性急,初来洛都多有顽劣,惊扰了你们,回去后我自会向父亲禀报,按家法罚他。”
紧接着,他话锋一转,目光变冷,扫过李重襄:“但不辨尊卑,宠信家奴,放任其顶撞同学,出言不逊,此非世家子弟所为,还请两位约束好下人,勿再生事端。”
元澄年纪既长,又是学馆掌教的高足,众人本就敬他几分,他这一番话互不偏袒,便是元淳也只敢哼唧几下,认命受罚。
只是,有人不服。
伸手拉住李重襄欲要发作的拳头,宋启枢开口了。
“做错了事就该道歉,大昭律中有云,故意伤人者,无论尊卑,皆罚,”面对元澄的指责,宋启枢的冷静完全不符合他的年纪,“是元三郎纵狗在前,手中绳索伤了阿襄,他受了委屈想要一个说法,难道不对吗?”
“阿襄,脱衣服,把你的伤给他们看看。”话毕,他也不管元澄脸色如何难看,转头命令起来。
李重襄没想到宋启枢为他出头,最后扒的却是自己的衣裳。
“喂阿枢!”他不满地叫了宋启枢一声。受伤什么的对他来说都是微末小事,但要他一介皇子在大庭广众之下扒衣服,此事若不慎泄露了,那他还要不要面子啊!
然而宋启枢对他的反抗只做未闻,甚至还招呼宋启桢一起来扒他的裤子。
院中气氛再度古怪起来,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三人内讧,便是连元澄也不明白为何这宋家双子上一刻还护着这书童,下一刻就能翻脸上手,闹得比方才还要激烈。
“你们……”元澄有心相劝,但话到了嘴边,却不知该怎么劝。
不远处,宋家几个真书童互相对视一眼,眼观鼻鼻观心地抱紧手中文房,未有一人敢上前。
薛延牵着细犬,站在人群外围。今日他从犬房借来这细犬给元淳玩,又为他鞍前马后捉拿疯狗,为的就是在元家小郎君面前挣个脸面,好引荐给元家大郎。然而如今元澄出现,他却被挤到一旁,所有人的注意都被那书童吸引了过去,他一番心思白费,无法在李重襄身上撒气,忍不住恨恨地又踢了那细犬一脚。
细犬被笼头套住,细细呜咽一声。然而下一刻,却有一声嘹亮的狗叫自墙后传出,一人被狗拖着从墙角现身,飞也似地朝他们奔来。
“汪!汪汪!”没被笼头扣住口鼻的细犬在乌压压的人群前急急刹住,不安地呼唤着同伴。
牵着细犬的蓝衣男孩松松手上绳索,定睛朝人群中看去。
“阿桢、阿枢。”陆逐川一眼就认出了宋启桢兄弟,熟稔地呼唤一声,然而当他的视线落在被宋启枢绊住腰带、趴在地上不断扑腾的孩子身上时,稍稍有些迟疑,“六……”
“陆!”李重襄听出是陆逐川的声音,奋力推开宋启桢的右手,救命大呼,“陆郎君!救我!”
宋启枢也听见了陆逐川的声音,手上稍松,没能完全压住李重襄:“陆二哥,阿襄被人纵狗伤了,我们在帮他讨一个说法。”
“阿襄?”陆逐川一愣,仔细看清李重襄一身打扮,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