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嘉荣最近成绩不好,升高二的那个暑假,他妈乳腺癌复发,半个月不到人就没了。他在葬礼上看见他爸和一个男人勾勾搭搭,葬礼结束后,悄悄尾随两人,直跟到他们一前一后走进街边的破宾馆。
他回想起家里种种蛛丝马迹,几乎确信两人至少睡了半年以上。与此同时,他妈却在等死。
凌晨五点半左右,李嘉荣在街角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买了一杯咖啡坐着,透过玻璃窗只残留一个模糊的身影。他爸衣衫单薄从宾馆小门出来,先钻进路边停着的出租车,随后又过了二十分钟,男人裹着他爸的外套,步行到几个街区之外,走进一栋小公寓。
高二开学没多久,他就开始逃课,一逃两个多月,一到晚上就跟踪男人,将男人的生活轨迹摸得清清楚楚。男人叫傅锦兴,在附近一所大学任教。这学期傅锦兴开了一门通识课,大学道德哲学,每周四晚上六点五十分开始上课,一下课他就会直接回家,到家时大概不到八点。
李嘉荣怀疑傅锦兴不仅跟他爸上床,还与自己的一个学生保持着密切的关系。他又去接近那名学生,失望但是,并没有发现异常。
他每周四都会坐在第二排听课,课堂上人总是很少,因此内容也大多只是放放电影,顶多讲上半个小时的废话,或是滚几张早该过期的PPT。
李嘉荣觉得他授课的名称很有意思,于是在一个学期过半的周四晚上,他走上讲台,叫了老师的名字,傅锦兴则扶着眼镜,抬头看他,神色中略带些许惊讶。
傅锦兴离四十还有一段距离,看着并不显老,他是单眼皮,五官都很薄,给人一种禁欲的假象。
“我对老师上节课说的内容有几个问题,下课之后能聊聊吗?”
“你是?”傅锦兴眯起眼睛,低头翻起名单。
“我是机械学院的李志。”李嘉荣盯着傅锦兴,李志只来过一节课,他每周都帮李志点名。
“哦。”傅锦兴收起名单,一只手搭在桌沿上,“那你说吧。”
铃声响了。
“下课等我吧,老师。”李嘉荣最后看他一眼,扭头回到第二排位置上坐下了。
课后傅锦兴似乎完全忘了这事,拿起包站了一会,便走出门要下班。李嘉荣赶忙跟上去,贴着傅锦兴的肩膀。
“李志。”傅锦兴停下脚步,看看手表。
“老师,你上次说人实际践行的道德标准通常和他们的长期认知不符,我不是很明白,如果一个人违背自己认知的道德做事,起码他知道这是不道德的对吧?”
“是也不是。大部分人承认的道德是基于社会共识,为了集体利益而产生的,但是落到现实行为上面,他们却不一定真的认可这些世俗标准的道德,即使他们真的很想。所以对于这些人,他们的心理意愿和实际欲望时不时就会产生相悖。”傅锦兴开始慢慢地走,“如果一个人意识不到这种相悖,他可能就会一直做自己并不认可的事情,但是又停不下来。但也有些人,他们的道德几乎完全是个人的,不怎么受到外界标准的影响,这类人通常就会比较自私,或是比较顽固一些。”
“原来是这样。我最近发现我爸爸和男人出轨。”李嘉荣观察傅锦兴的神色,“我特别难受,而且很生气,就想报复他们,这是正常的吗?如果我不觉得报复他们有错,我是不是就是第二种人?”
“很难说。”傅锦兴看看手表,又停下来,“我只是一个老师,不是心理医师,我建议你如果有情绪上的问题,最好去找学校里专门的心理辅导。”
“可是我觉得我可能也喜欢男人。”李嘉荣忽然说,“我不敢找他们。”
傅锦兴叹了口气。
李嘉荣和他爸长得不像,可是他向来知道自己好看,起码在女孩子眼里大多如此。他几乎没有那种干净或是正直的学生气质,反倒很爱卖弄自己。也有不少人很讨厌他,但还是不如喜欢他的多。
“老师,我不是故意想来麻烦你,只是……上周我好像有在BLUEFEET看到你诶。如果真的是老师,这会不会也太巧了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