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你不能露面!这也是他的意思。”凯恩狠吸了口烟,从白旸那接收了假记者的照片,“我会派人去查,去跟,你顾好自己。”

    白旸坐在沈夜常坐的第三级台阶,搔着脊背安抚比平时略显焦躁的伍尔夫:“他现在什么样?能不能……带些东西进去?用的,吃的。”

    凯恩回了他个“少整没用的”眼神:“你当是度假?被我关禁闭室了。”

    “你……艹!”白旸呼地站起身,在客厅里焦躁踱了几圈,像被无形结界围困的猛兽。

    他努力用最短的时间理解凯恩的逻辑,没错,依着沈夜那种畏生、孤僻的性子,把他关在笼子间面向警察和其他嫌疑人半公开展览,还不如给他单人小黑屋。

    反正他又不怕挤不怕黑,你任他选他自己也是这么选。

    奴卡蹲在椅子里抓耳挠腮:“不是,这……这到底怎么回事啊?!我哥怎么可能杀人,还是那俩?不说这几年治病分文不取,前后搭进去的钱都够他自个儿养个儿子了!”“再说就我哥那体格,不说一挑二,光是躁郁症那个发作他也摁不住啊!何况俩崽子已经好多了,认得出熟人,亲近他还来不及,误杀也没可能……”

    白旸叉腰立在凯恩面前:“证据什么样?真凶不可能没留下一点痕迹。”

    凯恩扬手,将上百张取证照片大大方方投影出来,这些照片密密挨挨在客厅中间竖起两片悬空光墙,将三人夹在光墙之间的“展廊”里。

    照片大部分拍摄于陆姜家的房子,还有些是受害人的医检影像,粗略扫一眼,当时血腥悚人的气氛直扑胸口,捣得人胃内翻涌、头皮发麻。

    奴卡抬手放大了其中一张,周围一圈的照片自动同步缩小尺寸减低亮度:“我——他——妈——”

    这张照片拍摄时间靠前,应该是警察甫一突入现场,沈夜被他们拉开控制后随即拍下的。

    画面正中是仰躺在床铺上的泰明,男孩的身体没穿衣服,仅在脖颈和大腿压着漫染鲜红的布单,那是沈夜为他止血缠上去的。

    除此之外,这具身体上遍布大大小小数不清的刀划伤痕,两边的乳/头均被刀尖旋着剜去,留下一对血窟窿,像无珠瞎眼;肚脐处则绕着割了一圈,如同惊恐哀嚎的豁牙大嘴。

    脸颊、脖颈、肩膊、胸腹……少年整个身体仿佛被当作了一卷竖幅画布,而作画者则是个能力低下、手法拙劣的顽童,以刀为笔,怀着常人难以理解的极大恶意,凶残任性地乱涂乱画。

    尤其身下那一处伤充满了恶毒的创意,在从脚向头居高俯拍的画面里,像一柄锋利鱼叉由眼直戳入心,堵得观者满腔难受和怒意都只能炸在胸膛里。

    六道目光齐齐汇聚在这残忍血腥的画面上,需要以强大的意志力支撑,他们才不至于让视线本能地逃离。

    奴卡最先转过脸,声音发颤:“这让我哥看到,他不得疯!”

    单是透过照片,就能感知到那少年曾经遭受的痛苦,而沈夜当时在现场,他不仅亲眼看到活生生的一条命流逝濒死,还能触摸到对方余温尚存的躯体,嗅到血液的腥咸,那汩汩粘稠殷红漫过他的手指,沾上他的衣襟,或许他还听得到少年微弱的心跳,和无声的求救……

    作为医者,他拼命尝试挽留一线生机;作为医者,他也明知所谓努力不过是徒劳。

    那不是别人,那是泰明,他们兄弟俩是曾经埋在泥土里暗无天日的破盘烂碗,本该无声无息腐臭溃烂,然而有天被沈夜捡到了。

    沈夜一点一点修复他们,清洗、粘补、打磨、上釉、抛光……日复经年,他耗费数不清的金钱和精力,明知没有完美复原的那天,只求能让他们该有的器型尽量完整。

    然而,他最最悉心的作品,突然在某天被毫无征兆地打破了,并不是因为作品本身存在问题,而是一场恶作剧似的报复,针对他的。

    如果对方的目的是让沈夜吃痛,那他们成功了,他那时承受的痛苦一定不亚于泰明,强烈的共情几乎可以让他直接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