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海港经过这些年的发展,繁荣日盛,目前的商业区早就突破了城墙圈住在那一小片范围,开始向外围扩展。如今,围绕成城墙,一大片的商业建筑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为这座人口已经超过七千的城市提供着各种各样的服务。
文图拉轻车熟路地走到一个水果摊前,拿起一个保存得还不错的椰子,掂了掂,然后扔下一枚2分钱的铜币,转身就走。
“老文,钱不够,现在市场化了,涨价了!3分钱一个!”一个坐在水果摊前的年轻人喊住了他。
文图拉吐了口唾沫,不情愿地又拿了一分钱出来,然后又开始了他的例行抱怨:“狗屎的市场化,每一样市场化的东西都大幅度涨价了,还不如以前呢。什么都涨,就是工资没涨,这日子越来越没法过了。”
“你一个月赚十几块钱都活不下去了,我一个月才挣个四五元的辛苦钱怎么办呢?”年轻人也抱怨了起来,看得出来他和文图拉船长比较熟稔,因此说话都比较随意:“我也活不下去了,现在分媳妇优先内陆地区的,我们所谓的沿海大城市的人跟他们一比就是狗屎。你还别抱怨,我这摊子也只干到这个月结束为止了。县里在招远东军团的补充兵,我准备去报名,然后拉到澳洲金山港集训。一个月收入8元,战时各种津贴翻倍,比卖水果强多了。”
文图拉叹了口气,没再说话了。虽说镇海港是一座蓬勃发展中的新兴工业城市,但说到底也不是每个人生活都很如意的,很多人的收入也刚刚只够温饱而已。尤其是对于这座城市里占了极大数量的普通造船工人群体来说,他们的收入也不过是在4-6元之间徘徊。每月70%的收入用在了生活必需品的开支上。再去掉缴纳的一些税收,偶尔消费的奢侈品以及意外开支,一年到头是剩不下什么钱的。
虽说这样的生活比起在大明或旧大陆好了太多了,大明先不说,那里饭都吃不上;咱单说旧大陆。文图拉船长以前每日里也就只能吃一些黑面包度日,有时候失业没工作的时候就只能去教堂或济贫院里看能不能蹭一些吃喝,落魄得很。如今到了东岸,那和旧大陆的生活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这里至少顿顿能吃饱饭,以前牛肉纳入价格管制的时候还能经常吃一些肉。按理说他们应该很满足了。
不过凡事就怕对比,在看到乡间农民们比他们高出一筹的生活质量后,他们的心态也不平衡起来了。想当初就是那些最笨的家伙才被分配去种地,我们这些脑袋瓜子灵活或者有一技之长的人被留在了工厂里当工人,但几年下来却发现那帮家伙的生活竟然比我们富裕多了。当年在老家笨得要死,什么都不会的蠢蛋如今竟然能够买得起鲸鱼皮鞋。这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样的生活境况对比,也难怪他们想去海外打仗,毕竟那个收入可是高多了。文图拉知道,这个年轻的水果摊主的邻居,可是已经往家里汇了整整几十元钱了,让街坊邻居们羡慕不已。拍了拍他的肩膀,文图拉船长转身离开了。他还得去吃饭呢。
“文图拉船长!”不料远处又响起了一阵清脆的喊声,文图拉转头一看,不由得吓了一个哆嗦。那是他以前认识的一个老乡,西西里人,后来当兵去了,退伍后据说进了梅毒病人统计调查科工作——一个名字听起来就很晦气的机构。
“嗨,西尔维奥。”文图拉勉强打了声招呼,他可不想和这些穿黑皮的家伙搭上什么关系。要是日后被人知道自己曾经被梅机关的人调查过,那么自己在社会上还怎么混下去?别人一定会对自己指指点点,哪怕自己真的没有得过梅毒。
“很高兴在这里见到你。最近还好吗?”西尔维奥仿佛没注意到文图拉难看的脸色,走过来和他拥抱了一下,然后搭着他的肩膀说:“好久没看到你了,你总是很繁忙。哈,今天真是幸运。正好有点事要找你帮忙,走,跟我去一趟城里的办公室吧。没多远呢,就在前面。”
“我……”文图拉船长刚想说什么,却见西尔维奥一把拉住了他,朝城里走去。没办法,他只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他心里知道,梅机关这个机构恐怕没表面上那么简单,他们除了调查梅毒病人以外,应当还有很多别的事情要做。文图拉依稀记得,以前西湖堡有个葡萄牙神父,好像就是被梅机关“请”去协助调查以后就无端消失了的,村子里都传言他去澳洲进行“劳动治疗”了。
梅机关的办公室很快就到了。虽然是在冬天,但文图拉船长仍旧觉得自己的后背上渗出了少许汗水,那是因为他觉得大街上一些过路的居民在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小李,来两杯马黛茶。”西尔维奥将自己的呢子大衣挂在衣架上,然后吩咐文图拉坐在他的办公室对面。文图拉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坐在了西尔维奥的对面。
“股长,马黛茶。”小李很快端来了两杯温热的茶水,分别放在两人面前。
西尔维奥从自己的抽屉内拿出了一叠纸,在粗粗扫了两眼后,便在上面填写起了一些东西。填完后又审视了两眼,这才抬头朝文图拉说道:“很抱歉打扰你的午饭时间。但我真的有事请你帮忙,因为这份调查的数据样本还没有搜集够,上头催得又紧,没办法就只好找你来帮忙了。”
文图拉船长笑了笑,示意他继续。
西尔维奥咳嗽了一声,然后开口说道:“那么就开始了,这是一份问卷调查,我将询问你几个问题,请务必如实回答。第一个,您的日常开支中生活必须品的消费是否占到了三分之二以上?嗯,生活必需品的定义我想你已经很清楚了,那就是纳入价格管制的那部分商品。”
“不,我用不了那么多,我是船长,收入还算不错。”文图拉船长如实地回答道。
“谢谢。第二个问题,您过去三个月的饮食中,是否经常消费一些肉类——不管是鲜肉还是腌肉都算?您是否认为政府在市场上大量投入鲸肉会使得市场上的肉类价格下降?”
“是的,我经常食用牛肉,虽然那并不便宜,但我的孩子马里奥喜欢吃。在这里我不得不抱怨一句,牛肉价格在这一年内整整上涨了一倍还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拉普拉塔人不肯降价吗?那么我们就应该按着他们的头让他们屈服!至于说投放大量鲸肉,我觉得很有必要!虽然国民们并没有吃鲸肉的习惯,唔,甚至我们都不知道味道怎么样,但如果以一个低廉的价格出售的话,那么必然会减少市场上对牛肉的需求。这样一来,牛肉的价格必然会有所下降,虽然我很怀疑牛肉究竟还能不能够回到一年前的价格了!”
西尔维奥有些愕然地看着滔滔不绝的文图拉船长,心想刚才还拘谨无比的家伙怎么一下子就这么健谈了,这家伙还真是个典型的意大利佬啊!
“您对普通粮农们相对于普通工人较高的生活质量,以及较快的财富积累速度如何看待?您是否认为应该他们得到了与他们地位不相称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