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陈刘氏正抱着她约莫五六岁的孩子拘谨地坐在床畔。想是自昨夜便不曾合眼,无神的双目中隐隐可见血丝。
听了颜清岚斩钉截铁的问话,她眼中瞬时盈了泪,“我怎会害他?自他入了狱我想尽法子救他,为了保他一命我能求的人都求了……”
她也不过三十出头,好容易为陈家留了后。原以为此后便相夫教子,安稳度日,却不想夫君竟被下了狱,还命丧狱中。
“求人,求的何人?”颜清岚早已取下帷帽,樱唇轻启吐出几字,却给人无形的威压。
陈刘氏目光扫过厢房中人,又迅速收回,“我一妇道人家,虽不懂得什么事理,却也…不能害了曾帮过我的人啊……”
她清楚记得陈景鸿入狱前夜交代的“若我情况不好,你便暗中去寻方忠谨,他会助你。切记勿让他人知晓,否则我就得死在狱中。”
楚黎晔仍戴着那面具,走上前去将目光停在那孩子衣袖上,“这花纹可是陈夫人亲手绣的?”
陈刘氏警惕地望着带着镂金面具的墨衣公子,将孩子搂到怀里护着,忽听了这句如家常话般的问话,顿时愣住。
许是那孩子被搂得紧了,不安地挣动几下,陈刘氏才回过神来,机械地点头。
迎着颜清岚询问的目光,楚黎晔继续道:“陈夫人绣工卓绝,难怪陈大人喜爱您绣的帕子,到死仍贴身收着。”
话音刚落,陈刘氏忍了许久的泪水便绝了堤,楚黎晔却无半分怜香惜玉,接着道:“那帕子上绣的是一对鸳鸯,想来二位夫妻感情甚笃。”
此后房中无人言语,一时陷入了寂静之中,直到陈刘氏止了眼泪,望着孩子衣袖上的绣纹,哽咽问道:“他是如何去的?”
“服毒自尽,那毒便藏在一青瓷瓶中。”楚黎晔似是算准了她会来这么一问,随即答道。
“不,不会的,不可能!”陈刘氏忽然哭喊道,那青瓷药瓶似乎就在她手中,正要放入包裹。
“为何不可能?不可能是你害了他?”沉默了许久的颜清岚骤然开口问道。
方才看了陈刘氏无助痛哭的模样,颜清岚总觉得羡慕,羡慕她能痛快地哭出来,而自己走到绝路之时,只能忍了泪,强辟出路来。
“不,不,那瓶中是老爷用了几年的良药,怎么可能是毒药?”
“那青瓷瓶中的药是你送的?”楚黎晔凭着那方帕子猜到陈刘氏与陈景鸿的死有些关系,便想把那些线索逐个抛出来试探一二,却不想那瓷瓶竟出自陈刘氏之手。
“前日,你可是去了雅芳斋,隔了一个时辰又见了一丫鬟?”颜清岚想起前日倾陵阁中传的消息,说是方夫人去雅芳斋见了人,一个时辰后,跟着方夫人的丫鬟又于小巷收了包袱食盒回了府。
当时并未在意,只当是小丫鬟说了亲或是家中人来探望,私下送些东西,别人家务事她也自是管不着。
陈刘氏似是想到了什么,抓住孩子的衣袖,却仍是沉入了记忆的深渊。
前日一早,陈刘氏握着方家的回信在房中踌躇许久,终是悄悄离府去了雅芳斋。
方忠谨夫人孙秀茗早早点了些糕点在雅间等着她。
“弟妹,陈贤弟的事,我家老爷正在想法子。我帮不了什么忙,只能托我做狱卒的远亲帮你捎去些物件,也替我家老爷传个话儿,让你宽心。”孙秀茗轻拍陈刘氏的手背,安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