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杨设想过无数种未来的样子,唯独没有想过没有父亲陪伴的未来,他不知道那样的未来还能不能算未来。
郑平带着两兄弟到了医院里,太平间外:“你们……老徐就在里面。”他其实有点不太想让两个孩子进去,对于死亡的恐惧,寻常小孩子肯定是恐惧的,但那里面又是他们相依为命的父亲,最后一面不见的话,说不定是一辈子的遗憾。
阿德勒颤抖着牵住徐杨的手,两人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但就是没让它掉下来。
“我们进去看看爸爸。”徐杨坚定地看着阿德勒。
“嗯。”阿德勒点头。
两人鼓起勇气推开了太平间的门,他们不是害怕死亡,只是不敢去正视里面躺着的那个人是他们的父亲,唯一的亲人。
里面只放了徐父一个人,用白布盖着,徐杨走到床边,迟迟不敢伸手掀开白布。
郑平惋惜的看着他们:“我和老徐一起出海打渔,为了晚上能回家一直都是在浅海的地方活动,只是今天不一样,浅海一带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一点收获,我们只好再往深处走。”
“我们明明已经提前看好了天气,确定不会突然出现暴风雨那些极端天气才往里走,可谁知道,还不到深海的位置就碰上了暴风雨,来得又急又快,我们根本没反应过来就被突然掀起的巨浪推得站立不稳。老徐当时没有站稳直接就被拍到了海里,幸好他身上系着绳子,我们拼命拉他起来,但巨浪一阵翻过一阵,刚把人拉起来一点就又被拍下去了。”
“就是这样,最后人上来的时候已经不行了……”说来也是奇怪,那场暴风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在他们把人就上来后就雨过天晴了。
还有一个他没有告诉这俩孩子的是,死的不止老徐一个,还有两个渔夫,因为事先没有系绳子在身上,被浪拍下去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人,连尸体都找不到。
郑平觉得这两个孩子有权利也需要知道事情的经过,意料之中的,这两个孩子对于这样的伤痛表现得很隐忍,让人心疼,明明快要哭出来了,却忍着眼泪不让它流下来。
徐杨艰难的抿了抿唇,然后掀开了盖着徐父的白布,露出了他最后的遗容。被海水浸泡过的苍白的脸色,即便是面对死亡,神情依旧平静。
两兄弟安静的看着他,过了很久,徐杨才把白布盖了回去:“郑叔叔,老爸的葬礼还要麻烦你帮忙了。”
“没问题。”郑平点点头,出了这种事故谁也不忍心见他们俩小孩儿独自支撑,能帮的都会帮衬一把。
最后,徐父的葬礼还是经常和他一起打渔的兄弟帮忙才得以风光下葬,在徐父的墓碑前,徐杨和阿德勒跪在那里,眼睛已经红得快要滴血了就是不肯哭出来。
“小杨,乐乐,哭出来吧,这样要好受些。”郑平担忧的看着他们。
“我们没事的,郑叔叔不用担心。”徐杨摇摇头。
“哎……”徐父看着他们叹息一声。
“郑叔叔,您先回去吧,我们再在山上待一会儿,晚上就回去。”徐杨不想让外人在这里,他就像安静的跪在这里感受一下为数不多的虚无感,让他觉得这不是真的。
郑平摇摇头:“好,那你们晚上一定要回去,我到时候去你家看你们。”
“嗯。”徐杨点头。
郑平深深的看了他们一眼,终究是转身离开了。
墓地就只剩下他们俩兄弟了,徐杨跪坐在地上,眼睛空洞无神:“乐乐,爸爸没了……这是真的吗?我怎么感觉我在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