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淮瞥了邢鹤鸣一眼,看回伏地不住发抖的内侍,厌弃地道:“起来吧。”
内侍急忙谢恩,收拾干净地上碎片,退了出去。
陈淮打开一本奏章,提笔批复,忽然状似无意地问道:“今日永安递上来的这份奏章,省监知道吗?”
邢鹤鸣轻轻摇头:“仆也是今日头一次知道。”
陈淮便不问了,视线回到手中的奏章,却怎么也看不进去,再一瞧书案上还有好几沓堆待批复的奏章,更觉心烦气躁,脑袋一侧隐隐发胀。
他原地坐了两个呼吸的时间,决定先看会儿歌舞解解乏,再来批复这堆让人头疼的奏章。
邢鹤鸣陪着圣人看了会儿歌舞,便以内侍省事务为由告退,让人找来那个打碎茶壶的内侍汪延。
汪延害怕极了,只说自己失手打碎了茶壶,怕被责罚。
邢鹤鸣望着他,语气淡淡道:“我不喜欢被人欺瞒,你想清楚了再回话。”
在勉政斋内侍茶斟水的,都不是低品级的内侍,能做到如今这个位置上,自然也能迅速看清形势,汪延眼看隐瞒不住,只能和盘托出,却先要把自己从中撇清:“圣人问下官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下官从未听到过,不知圣人用意,一时紧张起来,才会失手打碎茶壶。”
他咽了口口水,压低声音,战战兢兢地道:“圣人问的是‘宫中上下,只知有长公主,不知有圣人’,这种话下官真的从未听到过!”
坐在上首的邢鹤鸣分明连眉毛也没动过一下,汪延却陡然感到后脊骨一阵发凉,也不敢看他的眼睛,心惊肉跳地低下头去。
汪延只觉得像是过了好几个时辰那么久,才听上首的人淡声说了句:“你可以出去了。”
汪延长长出了口气,语气诚恳地道:“下官出了这门,绝口不会再提……”
邢鹤鸣瞥了他一眼,汪延就如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鸡,顿时没了声音,退出去时只觉后背湿了一片。
东阳殿内歌声曼丽,舞袖飘飘。
陈淮在这一呆就呆到日近黄昏,眼见天色不早,索性决定将那些奏章留到第二天再批,反正已经这个时辰了,今天也是批不完的。
他正要命人传膳,却听宫人通传,永安长公主求见。陈淮厌烦地皱了皱眉,说了句:“让她进来吧。”
不一会陈令漪入内,对殿内歌舞视而不见,径直走到陈淮面前,行完礼后问道:“陛下准备何时去批复奏章?”
陈淮早知她过来要说这件事,看也不看她一眼,目光仍流连广袖流云,长裙飘飘的舞伎身上,随口道:“明日。”
陈令漪深吸一口气,尽可能地压下怒意:“陛下已经将年前的奏章拖到今日,明日奏章只会积压更多。”
陈淮不耐烦地道:“又不差这一天,朕说了明天批复,就一定会批的。”
他话已说到这程度,陈令漪也不好强劝,便点了下头:“陛下金口玉言,那么永安告退了。”
然而第二天,陈淮批了十几本奏章后,就又溜去东阳殿,这回是让教坊弹唱从民间搜集的小曲给他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