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破晓,万籁俱寂。
陈令漪睁开眼,瞧见自窗外透进来的淡淡星光,洒落一地。
隔间点着一盏昏黄小灯,隔着桑纸看去,微弱的光芒随时会熄灭般轻轻摇曳着。
醒的太早了。
她已经无需赶去勉政斋,本可以一觉睡到天亮,可人若是天天这个时辰起床,养成了习惯,一到这个时辰,自然而然就会醒。
她拉开纱幔,下地。
隔间有宫女轻声问:“殿下?起了吗?”
陈令漪应了一声,那扇门便被拉开,宫女们鱼贯而入,侍奉洗漱更衣。
用过早膳后,仍只是将亮未亮的时辰,陈令漪就着灯火看书,但并不怎么看得下去,胸口总像是堵着股郁气,无法纾解。
忽地一把破扫帚杵在了她面前。紧接着一头毛茸茸的乱发垂下,挡住了桌案上的灯光,在书页上投下一片晃晃悠悠的影子,从乱发缝隙中透出两只黑幽幽的眼睛,盯着她直瞧。“你怎么不出去了?”
疯娘子自从被接出永巷,便始终住在陈令漪的居处,晚上睡觉也不回替她准备好的屋子,就始终睡在她寝间外面。陈令漪只要醒了,她也醒。陈令漪入睡,她也跟着入睡。
但疯娘子从不跟着陈令漪外出,她就只在沉香殿里东逛西晃。兴之所至,随便找个地方往那儿一坐可以坐老半天不动。
曹素昕本来对疯娘子十分不放心,专门指派了宫女看着她的一言一行,但疯娘子虽然糊里糊涂的,只要别招惹她,尤其是别动她那把破扫帚,别的都好说。给她什么就吃什么,从来不会挑剔。当然长公主嘱咐过,给她与韩娘子的膳食都比普通宫人的要精致,与永巷里的饮食比起来,实在也是没什么可挑剔的。
久而久之,曹素昕也习惯了沉香殿里多了个疯娘子,只是还会时不时因为她打碎的器件或是弄折的花树而忍不住皱眉。
“今天不出去了。”陈令漪朝疯娘子摇摇头,示意她在自己身边坐下。
疯娘子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在她脚边就地一坐:“你天天出去,为什么今天不出去?”
三月里虽然春暖花开,但金砖铺设的地面还是很凉,何况这会儿还是清晨时分,寒气更重。
陈令漪示意莳萝拿来锦垫,拉着疯娘子往上坐:“地上太凉,你记得别直接坐地上啊。”
疯娘子从善如流地往锦垫上坐,抬头,她还是没忘记刚才的问题:“你天天出去,为什么今天不出去?”
陈令漪无语地低头看书,看了会儿突然将书页一合:“莳萝,备辇。”
不一会儿,步辇备好。陈令漪问疯娘子:“想不想跟我一起出去?”
疯娘子迟疑地看看外面,再看看她,缓缓摇头:“我不能出去。”
陈令漪注意到她说的是“不能”,而不是“不想”,心中微动:“为什么你不能出去?”
疯娘子神神秘秘地看她一眼,又往四周扫了一圈,与莳萝一对眼,做贼似的急忙回头,拉起陈令漪就往内室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