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佺绝不能留。但三郎太过心软,又偏爱蔡佺,若只是单单将此事告诉他,他即使惩罚蔡佺也只会做做样子,罚些俸禄,甚或只是责骂两句,让其认个错就罢休了。
陈令漪略作思忖后,做了决定:“备辇,去延嘉殿。”
万东顺又要再劝,陈令漪抬起一手:“阿公放心,我自有分寸。”
万东顺只得咽下已经到了嘴边的劝说,低叹口气。仍是跟着她一同过去。
凤辇驾临延嘉殿,蔡佺带着一众内侍迎接出来,瞧见于鹤鸣在辇边同行时愣了一下,却丝毫没慢了行礼问安的动作。
陈令漪没看他一眼,径直入内。
蔡佺感觉不太妙,等长公主一行都入内了,才爬起身,缩头缩脑地进入殿中,立在下首不起眼的地方。
陈淮请陈令漪坐下,问:“阿姊可有什么事?”
陈令漪睨了眼下首的蔡佺,道:“三郎,昨日我才与你提过华小娘子的作为,可晚间我们去赏花灯,就‘偶’遇华小娘子,三郎不觉得太过巧合了些吗?”
陈淮脸颊微红,讪讪道:“大昭寺花灯京中人人皆知,人人都可去,华小娘子会去赏灯也属寻常。她不知我也会去大昭寺,说不定知道实情后比我还要惊讶。”
陈令漪低笑一声:“上元节前后连续五六日,京中各处都有花灯可赏,除了大昭寺之外,还有好几处花灯会与大昭寺灯会齐名,规模也不相上下。为何华小娘子就偏偏在正月十六的晚上,去了大昭寺呢?且还偏偏从大昭寺前那千千万万个赏灯人中认出了三郎你呢?”
陈淮张口结舌,觑了阶下蔡佺一眼,喃喃道:“即便如此……”
陈令漪皱眉:“你已经知道是谁透露了你的行踪?”
陈淮吐出口气,点头道:“阿姊为什么对这件事这样生气?起初我不知道她是华小娘子,但既然知道了她是谁,就不会再多生什么想法。何必再追根究底?”
“何必追根究底?”陈令漪轻“呵”一声,目光移向蔡佺,“一介宦臣竟敢违逆命令,肆意妄为将圣上出宫的行踪泄露出去。昨夜只是招来了不知廉耻的轻浮女子,但若是招来了谋反的逆臣贼子呢?那三郎遭遇的就不是一场艳遇,而是一场刺杀了!”
蔡佺心惊胆颤,偷瞄到她的眼神,额头冷汗涔涔而下。
陈淮听到“不知廉耻”那句,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可又无言以对,无话可辩。
陈令漪一指蔡佺,冷叱道:“把他拿下!送去寺牢!”
蔡佺大惊失色,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膝盖蹭地向前爬了几步,抖着哭腔大声求饶:“陛下饶命,长公主饶命!臣不敢了!臣再也不敢了!”
陈淮不忍心起来,朝向陈令漪劝阻道:“也不用下寺牢了吧,罚他几个月俸禄也就罢了。”
说来蔡佺也是为了讨好他,才会引华小娘子来相见,他并未将此当做什么大事。而只要一想起昨夜那对秋水般的眼眸,那含笑的娇艳红唇,心里头更有股朦朦胧胧的渴念,难以抑制地萌动起来。
陈令漪就知道他会如此,才赶着过来亲自处置这件事。若是寻常人家也就罢了,帝王御下如何能这样稀里糊涂,这般严重的阳奉阴违,与宫外人私通消息也能饶过的话,叫底下人看了,个个都张狂起来,学他这样欺上瞒下,还怎么了得?
她心里带着股气,语气也跟着严厉起来:“蔡佺肆意妄为,连圣命都不放在眼里,圣上若是大驾出宫,有大队禁卫军前后护卫,自然可以公告天下。可昨夜是微服出行,只带了少量侍卫,他泄露圣上行踪,就和把圣上蒙住眼睛带到悬崖边一样。将圣上置于如此危险的境地,怎能轻易饶过?要是这样的狂妄之徒都能放过,将他留在身边,三郎什么时候起,什么时候睡下,什么时辰吃了什么都能叫人打听得清清楚楚,就不怕有心人借此谋算些什么?三郎难道忘了之前遭人下药昏睡不起的事了?”
陈淮只要想到之前被下药的经历,便不寒而栗,这段经历是他这辈子最深重的创痛,一提及此,不管什么萌动什么渴念就统统抛到了九霄云外。蔡佺就算再伶俐知趣,也不过是个时常在跟前伺候的奴仆,换就换了,犯不着为了他再和阿姊置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