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村,道观。
东阳的道观在太平村成了一个颇为怪异的存在,因为它本来是在公主府的基础上改建而成,而且改建的地方并不多,工部官员和工匠们最大限度地保留了公主府的原貌,仅只在门口添了一对香炉,拆下了公主府的牌匾,前殿稍作修缮,作为诵经清修的三清大殿,供奉三清道祖,穿过大殿再往里走,便属于东阳的私人场所,当初公主府的寝宫,明湖,水榭,凉亭等等,都与当年一般无二。
相比目前大唐境内的所有道观来,东阳的道观俨然非常另类独特,而且……不伦不类。
时已深秋,眼看便要冬至了,距离道观外的树林里,万物已然萧瑟枯黄,一棵棵光秃秃的树木不规则地伫立在寒风中,北风吹过枝桠,发出凄厉如鬼嚎般的呼啸声。
李素和东阳手牵着手,并肩在林中穿行,悠闲地漫步。
天气有些冷了,二人却觉得很温暖,大家身上都披着狐皮大氅,将身子包裹得严严实实,露在外面的只有脸和一双紧紧牵在一起的手。
“看不出的贴身宫女真会办事,此事办得漂亮,但也惊险万分,若晚了半步,那位武才人怕是……”李素摇摇头。
东阳瞥了他一眼,道:“对那姓武的才人如此上心,到底为了什么?”
李素正色道:“从西州回到长安的当天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梦里道君现出法身,他告诉我,若干年后,我命中注定有一次大劫。需要一位贵人相助方能安然度厄,这位贵人身高八尺,腰围也是八尺……”
东阳:“…………”
“别那么严肃,开个玩笑,道君,这位贵人是位奇女子。有尊贵无比的命格,有广袤无垠的胸襟,胳膊上能立人,胸脯上能跑马,我猜了很久,道君的意思应该是这位奇女子是个平胸……”
东阳:“…………”
“反正,这位姓武的才人与我命中注定此生有缘法,今日我种善因,他年再收善果。无论佛家还是道家,也都讲究》∝》∝》∝》∝,‘缘法’和‘因果’的,我出手相助武才人,哪怕没有结果,也能求个心安。”
东阳叹了口气:“满嘴胡八道,偏偏又带了几分辩驳不得的歪理,李素,这张嘴如果能正经一该多好。我都不知道该信哪一句了。”
“我的话句句都正经,包括道君爷爷托梦那一段……”
东阳深深看了他一眼。展颜笑道:“便当的是真的吧,那位武才人,我会吩咐绿柳好生照拂,听绿柳回来,那位沦入掖庭的女子在即将被人害死前仍誓不低头,气节可嘉。倒也称得上‘奇女子’三字,纵然不是因为,这位奇女子我也愿意与她结识一下的。”
李素笑道:“与她结识一番也好,对没坏处,只是……”
犹豫沉吟片刻。李素缓缓地道:“只是记住,与人来往,凡事未可抛一片心,特别是对那位武才人,这一生,她有她的机缘,也有的机缘,们的交集不能太大,交情这东西,其实也讲究个火候,应当明白过犹不及的道理。”
东阳笑着推了他一下,嗔道:“又与我讲这些大道理,老夫子似的,别忘了与我同岁,懂的道理,难道我不懂么?”
李素喃喃叹道:“千年老鬼跟讲人生道理,多么难得的机会,居然不珍惜,愚蠢的人类啊……”
东阳斜瞥着他,道:“父皇封为尚书省都事,从大理寺出来这些日子,去尚书省应差了没?”
李素摇头:“最近本都事心情不大爽利,国事哪有私事重要,待我先把私事解决了再吧。”
“这话根本就大逆不道,父皇若听到,非把再踹进大理寺反省半年不可,整天在太平村里四处游荡,晒太阳,吃烤肉,当我不知么?还能有甚私事?”
起这个,李素不由自主苦了脸,幽幽叹道:“我的私事很严重,有人逼我想个法子坑和尚,更要命的是,我到今天还没想出法子,眼看催债的要上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