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庭看着眼前的这位娘子,怀疑罗御是不是早有预谋,要不然他们到庄子上一趟,本就住不了几日,怎么清竹还把媳妇带来了呢?
手边的茶盏还是温热的,春庭开口:“早就听说清竹家的是个能干的,我和逸安成亲这几年,清竹都跟着在外面走动,如今倒是要把娘子困在内宅这方寸之地理了。”
清竹媳妇是叫涓池的,看着很是和气,脸盘圆圆的,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眯成两条缝,和清竹一样是善于和人打交道的。涓池连忙摆手,“能在夫人身边伺候是我的福气,哪里就像夫人说的了,跟在夫人身边才能长些见识呢。”
春庭对涓池印象蛮好的,目光却是往一旁的棋语身上偏了偏,这俩丫头都二十了,都是春庭见着长大的,前头两个大丫鬟嫁的都不低,这两个也不能太差了,八成是要脱了奴籍放她们回家果日子的。春庭倒还有些舍不得,但要是让她们嫁给哪个管事回到自己身边做管事娘子,春庭又觉得亏待了她们。
罗御这提议刚好,她身边正缺个有资历的阵着下头的小丫鬟们,涓池是早几年就和清竹东奔西走的,资历定然是够的,听闻为人处世也颇有些手段,单看清竹也能知道他媳妇差不到哪里去。
说是出来赏雪游玩,其实也就是在庄子上住了三日而已,但春庭已经很是满足了,回府的时候还颇有些恋恋不舍。罗御瞧见她这幅样子,握着她的手道:“等到京城里安定了下来,咱们到这来多住些时日,叫你住够了再回府。”
春庭看了罗御一眼,笑道:“那我等着,你可不要食言啊。”
说是等到京城安定下来,可是到底什么样才算是安定呢?如今京中已经如春庭离京时一般繁华,但各家心里都门清儿,面上看着太平,可背地里各家的动作都没有停下过。如今坐在龙椅上的人是怀文帝,可真正能掌控京城的人就是怀文帝了吗?只怕未必是如此。
罗御告假是拿庆安侯夫人身体有恙做理由,谁知两人刚回府第二日,庆安侯夫人的身子竟真不舒坦了起来。春庭尚在睡梦之中被棋语叫了起来,披上衣裳急匆匆地赶到庆安侯夫人院子里去,过了好半晌大夫才请来,最后也只说是旧疾复发,开了几副方子就走了。
春庭拢了拢身上的衣裳,夜里起的急就随手抓了件衣裳披着,这会倒是觉得有些凉了。罗御在外面廊下站着,春庭走过去停在他身侧,“外面冷,屋里烧着地龙呢,进屋去吧。”
罗御伸手将春庭揽在怀里,低声道:“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过年了......”
“是啊。”春庭仰着头看罗御,“这还是咱们第一次在京城里过年呢,定然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一丝无奈,方才那大夫说的隐晦,当着庆安侯夫人的面没有明着说,可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庆安侯夫人大抵是没有多少时日了。
春庭一时间有些感慨,前两年庆安侯夫人还能生龙活虎地同她争斗呢,转眼的功夫,盘哥儿长大了些,庆安侯夫人的身子却是一日日地衰败了下去。
婆母抱恙,春庭这个做儿媳的自然是不能不管,好在如今有个涓池帮衬着,白日要在庆安侯夫人身边侍疾,还要抽出时间来打理过年要准备的事务,晚上回了自己的院子若是盘哥儿没睡就同盘哥儿玩闹一会,若是盘哥儿睡了春庭也觉得疲惫不堪,倒在床上就能一觉睡到天亮。
这会儿罗御和春庭却是反过来了,罗御清闲了下来,春庭却是忙的连人影都瞧不见,罗御坐在书房捧着本书,却是半个字都看不下去,他如今也是体会到什么叫做独守空闺了。
许是年纪大了人就看开了,庆安侯夫人倒是不再难为春庭,见春庭操持家务的时候若是精神好还会提点一二。春庭有时候想把盘哥儿抱过来给庆安侯夫人瞧瞧,想着多看看孩子庆安侯夫人没准能好的快一些,却被庆安侯夫人拦了下来。
“如今外头天寒地冻的,把哥儿抱来做什么,没得着了凉,况且到我这来在给哥儿过了病气去,可别折腾了。”庆安侯夫人接过春庭递来的药一饮而尽,“这药忒苦了些。”
春庭便又递过蜜饯去,庆安侯夫人含了一颗,半眯着眼睛靠在软垫上,“你也莫在我这守着了,到时候要是累着了那小子还要赖到我头上来。”
“母亲误会了。”春庭扯出一个笑来,“逸安也是惦念母亲的,每日我回去都要问我母亲身子如何了,只是他舍不下脸来瞧您,前几日都趁着您歇晌的时候来看一眼。”
庆安侯夫人哼了一声不再说话,在春庭转身的时候,眼角却是滑下一颗泪来。
那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她这一辈子过的糊涂了些,不曾对他好过,罗御如今这番作为她也不追究什么。大概是庆安侯夫人也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有些事情渐渐模糊了起来。
无论如何,年还是要过的,年三十的时候庆安侯夫人几乎都起不来身了,明眼人都能瞧出来庆安侯夫人没有多少日子了的,一家人很是草率的吃了一顿年夜饭,也没有人守岁,庆安侯也是满脸疲态,叫两个小辈回去歇着了。
过年最繁琐的事情还是在年后各家的礼节上面,给各家备下的年礼都是有讲究的,春庭看着一张张礼单觉得头晕脑胀,还是罗御在一旁帮着打理才勉强算是没失了礼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