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边的天儿比北边暖的早一点,罗御从绍陵递过来第十二封信的时候,春庭已经能瞧见玲香馆里年岁小的丫鬟们在院子里头玩闹了。
绍陵离淮阳不远,往返都算上最多也就是四五日的时间,仗着两地相隔不远,罗御隔三差五就要给春庭递来一封信,信里的内容多是些琐碎的日常,没什么重要的事,这人似乎就是闲不住,信里面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就好像是因为春庭没在他身边想要把这些事都一点一点填补上来才是。
亲事最后定在三月里头,眼瞧着没两天就要到日子了,这人还偏要来封信,春庭腹诽了几句,窝在竹椅里面把信拆开瞧了。
罗御当真是什么都要往信里写一写,连哪天他多吃了两碗饭都写了进去,春庭看的觉得既好笑又无奈,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指尖才顿了顿,抿了抿唇不知在想什么。
罗御说大概在春庭收到信的时候他就要启程去淮阳了,再过两三日他们就又能见面了,信写到这里都算得上是轻松愉快的,只是在信的最末尾,罗御提了一笔说是庆安侯夫人拨了两个丫鬟到他院子里来,他并不喜欢,可庆安侯夫人把一哭二闹三上吊那一套都拿出来了,实在是没办法,就让那两个丫鬟去做些扫洒的事情了。
眼见着春庭和罗御就要成亲了,庆安侯夫人却在这个时候往罗御院子里拨人,其目的不言而喻,奈何长者赐不可辞,这两个人就算是看着膈应也不能赶出去,而且遭膈应也就只有春庭一个人.....
往前罗御身边没有通房,庆安侯夫人不乐意管他也就无所谓他怎样,但那到底是罗御的生母,她要真想做什么事谁也不能拦着,能叫她应下这门亲事已经是够勉强的了,难道还不许人从别的地方撒撒气?
可这世上哪个姑娘没想过一生一世一双人?他们之间不是没有情谊,甚至比被人都要深厚一些,春庭自然不希望罗御身边有别的女人,况且罗御说过只会娶她一个人的。
自然,通房妾室在这些个权贵眼里不过是个玩意,配不得“娶”这个字,只是没有那个女人愿意和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罢了,嗯,未婚夫也不行。
罗御能在春庭嫁到绍陵去之前把这事跟她说了,那也算的上是有心了的,至少没叫春庭被搞得措手不及。
丁嬷嬷在一边瞧着春庭的脸色,见她似乎不大高兴的样子,觉得有些稀奇,哪回她家姑娘看完罗小侯爷寄过来的信之后不笑得满面春风啊,这般严肃还真是头一回。丁嬷嬷又看了一会,才开口道:“可是小侯爷说了什么惹得姑娘不高兴了?”
春庭把信撇到一边,把这事跟丁嬷嬷说了,丁嬷嬷伸手给春庭添了杯茶,“您担心什么呢,罗世子既然能知会您一声,就说明心里头还是有您的,姑娘和罗世子都经了那么些风浪了,还能叫两个丫鬟给拌了个跟头不成。就算是世子当真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姑娘的事情,您有钱财嫁妆傍身,身后有苏家和林家给您坐镇呢,区区两个丫头还能翻到您头上去?”
丁嬷嬷说的很有道理,春庭觉得她说的对,所以春庭就又安安心心地备嫁了。
要是这世上连罗御对她来说都是个靠不住的男人,那还有谁是能靠得住的呢?那还不如就此把这些情情爱爱都收起来,自己过得逍遥自在些。
在兴庆的时候就经历过这么一遭了,再准备起来春庭可真是没有要出嫁的紧张和伤感了,就连出嫁的前一天晚上都很平静,直到,白浣茹来寻她,在屋里只留了一个丁嬷嬷在的时候。
其实有些东西秦氏都已经告诉过她一次,但再听白浣茹说起一次春庭还是忍不住红了脸,终于有了一些待嫁的小姑娘的样子了。
交代完之后白浣茹就赶着春庭去休息了,明个儿有她折腾的,哪有新娘子起来盯着两个大黑眼圈的。
春庭这一觉睡得很好,一直到棋语伸手捏她鼻子憋的喘不上来气了才醒过来,迷茫的被扶起来,架到妆台之前开始梳妆打扮。
之前在兴庆的时候她房里应该是什么样子的春庭不知道,但大概是蛮冷清的,来瞧她的秦氏和齐氏都被燕暖一剂药给迷晕了,只有一个赵氏还清醒着,作为同谋难免会紧张。但今日是不一样的了,有白浣茹和齐氏在她身边,还有几个别的房过来凑热闹的夫人,春庭规规矩矩地坐在铜镜前让人在脸上糊了厚厚的一层粉,突然间有一种想要笑出来的冲动。
身上是自己绣的喜服,头上是昌言出钱给她重新打的凤冠,沉甸甸的压得她脖子疼,周围是真心祝福她的亲人们,春庭觉得这次大概真的是没什么遗憾了。
面前的铜镜映出来的女孩挽做了妇人髻,面上带着浓妆,春庭一时间看的有些慌神,这是她啊,是要嫁给罗家小侯爷的林家二姑娘啊,这是她梦寐以求了好久才看到的样子啊。
外面有小丫鬟叽叽喳喳的说话,直到青团撩了帘子进来笑眯眯说道:“姑爷已经进门了,姑娘快些准备着吧!”
屋里的人好像一下就慌乱了起来,七手八脚的把盖头落到春庭头上,春庭看不见眼前的样子,只能看到一片红色,被人牵着小步小步挪到了外头,林老爷子和孙氏都不在淮阳这边,该是拜别父母的时候上首做的是苏老太公,老爷子极为淡定的受了春庭这一礼。
昌吉走过来背着春庭上了花轿,春庭伏在昌吉背上,听着昌吉说:“三哥没什么能耐,不能像二哥那样处处为你出头,咱们丫头是天底下顶好的姑娘,配谁都是配的上的,要是有人欺负你了,三哥别的不能给丫头做些什么,但就是豁出这条命去,也得给咱丫头涛哥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