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阁二十三位宫女齐齐起立,娉娉婷婷走到青玉平台前,躬身谢赏。
赏过酒后,宫女各归其位,冥皇俊脸噙笑,朗声道:“我知道这些年各位的生活比较清苦,可既凌驾于众生之上,自该存虚怀若谷之心,各位修行多年,早臻超凡脱俗之境,原本不宜沉溺于歌舞升平中,可万绿丛中尚且需要点点嫣红來映衬方显和谐,故适当的放松放松亦无妨。”
东源一众白发老翁皆是连声附和,岁月流逝无声,滔滔逝去永不再返,部分的兄弟已经走向了天道循环的最后一环,留存在世的这十來个老兄弟侍候帝尊的时日也是屈指可数了,能在垂垂老矣之际,再度领略这等盛世繁华的场面,此生也算是完满。
赏过酒后,冥皇支颐而坐,只顾玩弄着手中的青玉酒杯,殿内已是推杯换盏,觥筹交错,黑甲武士都是只会干事不会说话的粗豪汉子,平日里多是古板严肃,今日难得放开心怀,几杯热酒下肚后,皆忍不住兴奋起來,划拳猜枚,赌酒吹水,不消片刻,整个兰馨殿已变得人声鼎沸起來。
苾玉和奶娘坐在与元老席位相邻的位置上,与凌云阁的二十三位宫女隔着二十來丈的距离,在入席之初,她脚步踌躇,她一个女儿家,理应是坐到西席女位,可想到数月前与启鱼结怨,又拉不下脸先行搭讪,唯有脚步一拐,走到东席,和一众元老武士为邻。
凌云阁的姑娘自是瞧见苾玉主仆走入兰馨殿,当着帝尊的脸,诸位姑娘都是笑靥如花,可谁也沒有站起主动相邀那对主仆入席西边,反正这边人多,已经够热闹了,也不差那两位过來凑数。
东娘跟随苾玉踏入上界多年,因当日上界之初,东源等人要她承诺终身只能待在苾玉居住的屋舍内,不得在上界四处走动,她为了跟随这个自小带大的主子,满口应允了下來。这些年倒也信守了这份承诺,终日大门不跨,守候在苾玉居住的屋子内无聊度日。
这次冥皇下旨要君臣同乐,东娘也就沾了光,随着苾玉來到了兰馨殿。
东娘心情兴奋,东张西望一会后,捏捏苾玉的手,低声道:“玉儿,那块青色石头上坐着的就是帝尊啊?啧啧,长相真是不赖,单是这般随随便便坐着的样子就令人想入非非,怪不得你对他辗转反侧,终日相思啊。”
苾玉只顾望着端坐在高台上的冥皇,对东娘的话仿若未闻,她已有十年未见冥皇,可这十年里,她却常常在梦中与他相会......十年不见,他的样子一点沒变,依旧是温润如玉,完美俊逸。
可惜如今我只能站在人群中,将你仰望,苾玉心内怅然莫名,什么时候,你能看到苾玉的好,允许我站在你的身边,为你添酒布菜?
殿内喧哗震天,酒香夹杂在花香中,中人欲醉,苾玉自饮过冥皇那三杯御酒后,便不再举杯,只是闷闷地坐在案几旁,痴痴望着青玉平台上那位俊朗君主。
忽而她心头一跳,冥皇的眸光似乎正向她飘來,苾玉樱唇微微噏动,帝尊两字在唇齿间滚了又滚,差一点就要叫出声來。
冥皇意况不明不明的眸光在苾玉明艳的脸庞上一转,似是低笑了一声,他向苾玉遥遥举杯,苾玉只觉的全身血液倏尔滚烫起來,帝尊在向我笑,他在看我,不错,帝尊正在认真地端详着我.....这么多年了,帝尊唯一的一次对着我露出这般淡淡的,温柔的笑。
她手忙脚乱地提起酒壶,将空杯注满,拿起酒杯,向着冥皇嫣然一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冥皇似乎又是笑了笑,举杯唇边,浅浅抿了一口。
苾玉心神激荡,提起酒壶又在斟酒,坐在她身旁的东娘不明所以,忙抢过酒壶为她斟酒:“玉儿,你喜欢喝这酒?那就多喝几杯。”
苾玉脸色绯红,凑在东娘耳边低声道:“奶娘,帝尊方才望着我笑,我......好高兴,他终于肯认认真真看我一眼了。”
东娘快速抬了抬眼皮,望了前方一眼。
“玉儿,你看花眼了吧?帝尊正望着凌云阁那群宫女们在笑呢?”
苾玉脸色一黑,转头望向冥皇,果然冥皇此刻已是转向宫女那一处,她只能看到他线条明朗的侧脸和嘴角那抹浅浅的笑。
那厢的凌云阁诸位姑娘们已是看到了帝尊的祝酒,纷纷举起酒杯,与帝尊凌空碰杯,一饮而尽。
冥皇眉眼内浮动着动人心魄的笑,这笑容令他整个人显得神采焕发,东源等人皆是大喜过望,自帝尊邂逅了那段异域情缘后,这颠倒众生的笑容已是绝迹了五十余年,今日在兰馨殿,帝尊终于重新展现他醉人的微笑,这是好事......大大的好事哪!
正是酒酣耳热时,坐在西席的凌云阁诸位宫女忽而齐齐起立,走到大殿正中,向冥皇施了一礼,织娘越众而出,双手捧着一袭折叠的方方正正的袍裾,走到高台之下,高举过头,朗声道:“今日帝尊与臣同乐,凌云阁的二十三位宫女特意缝制了一套新的华服,请帝尊笑纳。”
冥皇微笑着前倾,伸手接过,眸光下垂略略扫视一遍,赞道:“织娘的手艺愈加精湛了,赐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