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棠在一阵剧烈疼痛中醒来。
他眼角濡湿，睫毛上沾满了泪，眨眼显得涩重艰难。脸侧和嘴角的肌肉仿佛已经麻木，微微牵动都会有针扎般的刺痛。
头更是疼得厉害，种种片段在他的眼前闪过，又转瞬即逝。像有一双无形的利刃剖开头骨，再不顾他的承受极限将数不清的记忆尽数塞进脑海里。
尹棠伏在地毯上，不可避免地泄出一声痛苦的喘息，消瘦白皙的手腕死死绷紧，折出惹人留意的弧度。
包厢中的其他人神态各异，不过多数是冷眼看着地上颤抖的身躯，无一人施以援手。
卫琤靠坐着身后的真皮沙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中透露出一丝鄙弃，“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面前的人没有回应。
卫琤微微皱了眉，正待发话被坐在身边的人按住了胳膊。
他侧目正对上对方的目光，似乎是怕自己的脸色吓到后者，眼神蓦然有了缓和，温声安慰道：“别怕。”
是方才没有的温柔斯文。
卫琤和别人说了什么尹棠一概没听清，涌入脑际的影像似乎有了结局，难捱的折磨终于消失，他攥紧掌下的地毯，急促的呼吸渐渐放缓。
强作清醒简单整理了一遍脑子里多出的记忆后，尹棠不由生出些恼怒的情绪。
这些年自己是魔怔了吗？
仔细想想，大概从四年前起，他就莫名其妙地被不知名的力量操控，做出许多违背本人意愿的事，包括但不限于亲妈去世后任由渣爹接私生子入门、被渣爹哄骗着放弃公司股份、单恋明知有白月光的未婚夫……他难得有清醒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是做梦一般，无力控制事态的走向，偏偏又和身体里的人共享视角。
就像是没有自我意识的提线木偶，以旁观者的角度观赏了一部名为《论好牌如何打稀碎》的魔幻现实主义影片。
而在这时候有人告诉你，这不是结束，你未来还会更倒霉。
脑子里多出的那段记忆约莫是将来会发生的事情，在被卫琤虐心虐身八百回后，“尹棠”终于下定决心想要解除这场婚约，结果向来对他爱答不理的卫大少爷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惊觉自己深爱的其实是这个一直瞧不上眼的联姻对象，求复合不成索性把人绑去了郊外的别墅囚禁，强行限制“尹棠”的人身自由。
再然后，读作毒舌实为PUA男的宋家长子、搞垃圾短信骚扰的绿茶学弟、三天两头换情人的烂黄瓜影帝都集体磕坏了脑袋，轮流和“尹棠”玩强取豪夺的把戏，不惜利益受损也要把其他人干掉自己上位，倒真有种一怒为蓝颜的昏君样子。
直到最后，渣攻们终于意识到有对方的存在他们永远无法独占“尹棠”，于是私自定下了和解协议，宣布共享他们的爱人，至于遍体鳞伤的当事人？笑话，谁又会在意他的想法。
他就算是到最后，也没能收获真正平等的爱情，如家雀般被关在暗无天日的牢笼里失去自由，还要听着佣人以艳羡的语气和他感叹——“我从来没有见过先生这么温柔的样子。”
去他妈的温柔。
尹棠撑着毛毯直起上半身，抬手擦过破皮的嘴角，血迹被手背晕开在皮肤上呈现淡淡的水红色。
他顶着脸侧明晃晃的巴掌印，目光扫过身侧破碎的酒杯、四溅的酒液，又抬眼看向包厢里的活人。
和他对视的人或是出于礼貌别开眼，或是满眼恶意地继续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