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刻,施世骠都想扣下这军令,压个两天,等攻破漳浦再说。
“军门,形势无关军事,而是政事,殷特布大人必须急发调令,军门您也必须……”
部下有人劝解,听嗓音是澎湖参将蓝廷珍,施世骠呆了片刻,不得不承认,蓝廷珍这话很对。
朝廷更关心哪里?当然不是漳浦,而是江南。即便他打回广东,贼军水师在江南搞出一番阵仗,多大的功劳都补不全这个窟窿。殷特布必须第一时间表达他保江南的决心,而他施世骠,尽管只在闽浙方向,可要拖江南后腿,殷特布不敢杀他,康熙可是定要杀他的。
“可惜啊……黄龙府已在目,却遇上了十二道金牌……”
施世骠忧愤地发着牢骚,朝漳浦恋恋不舍地投去了最后一眼。
“待我朝廷大军湖南奏凯时,贼军水师不战自溃,那时钦差大人必将追悔莫及!”
揣着这样的心思,施世骠带三万多江南绿营扬尘北去,漳浦城里,房与信真是喜极而泣,他还专门要了一枝短铳,备着城破时给自己一枪呢,他可不想背上新朝第一个丢土官员的名誉。
第二天,再收到湖南的消息,不仅房与信再哭了一场,固守漳浦的民勇人众也都哭了,虽说之前早有预料,但幸福当头时,怎么也难抑制盈眶的热泪。
“我们没有败,我们没有退,我们只是在……”
桂阳城北,惊魂未定的胤祯扭头看向南面,嘴里这么嘀咕着。
“我们是向北而进!”
噶尔弼嘶哑着嗓子附和道。
“郴州不利马队作战,大帅这是要将贼军诱到衡州,与之再战!”
甘州提督刘世明不忍见胤祯那苍白脸色,奉上了一个理由。
“没错、没错,再战!再……战。”
胤祯一口气喘了过来,脸上也微微有些血色。
如果是这一战的前几十天是胤祯一辈子最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日子,那么这几天,则是胤祯一辈子最惶恐,最惊惧之时,比***年前遭了康熙发落还凄惨十倍,他已经不敢想,这一战后,皇阿玛会以什么面目面对他。
他的十万大军没了,百门大将军炮丢了。四天前,雨点淅淅沥沥打下,贼军不仅炮火没停,步队还像是吃了大力丸一般,发狂般地全体冲锋,全军轰然崩溃。
幸亏部将早有感觉,拉着他就下了罗家山,朝北没命狂奔,跟刘世明的马队会合。见刘世明还握着七千完好马队,当时胤祯恨不得抱住他亲上一口,感谢他没全盘遵从自己的命令。靠着这七千马队,他的大军中营就能“从容而退”。
他是从容而退了,越黄岑山中段退到桂阳。噶尔弼也逃得早,丢下还在清溪山下苦战的岳超龙和整支大军,带着几百亲卫早早跟胤祯汇合。
相比之下,延信可是倒霉了,他手里没大群马队,不得不走黄岑山险峻南段北退,现在都还没消息。胤祯还有心在桂阳等等延信,众人都劝他说陕甘绿营勇悍,怎么也能护住延信,所以胤祯再不顾他,马不停蹄地朝北退去,直奔衡州而去。
所有人心里都有数,终点可不是衡州,甚至都不是长沙和岳州,这十多万大军土崩瓦解,说不定得退到荆州,跟贼军隔洞庭对峙,一如平三藩时对战吴三桂那般。
“长沙?岳州?不不,把桂阳占住,备着之后取永州,将咱们防线拉平,湖南之地,就暂时以郴州为北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