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顶传来一阵钟声,那是寺里的僧人在为天下苍生祈福,山脚下耸立着一座教堂,里头也传来歌声,那是教徒们在补办新年弥撒。
战争的脚步似乎已渐渐远去,趁着这难得的和平时光,所有的人都在想办法放松自己的神经,无论信仰如何,无论地位高低,几乎所有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祈祷着和平。
当然,战争还是和平,选择权最终还是掌握在军人手里,因为从本质上讲,只有军人才能赢得和平,只有军人才能保卫和平。
雨过天晴,马蹄轻快,杨王鹏带领着自己的卫队,正沿着江边小道行进,那山顶的钟声让他心情愉悦。
作为共和军第二梯队司令,同时也作为西征部队最高统帅,杨王鹏最近几天的心情很好,荆州、施南、宜昌诸府的顺利光复不仅使他的个人声望进一步提升了,而且也巩固了湖北的革命形势,再加上前几天袁世凯的“新年通电”,这反清的革命事业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了,作为革命者,确实应该高兴一下。
这一切都是革命同志奋斗的结果,同时也是总司令赵北英明决断的结果,如果不是他坚持西进,如果不是他的“迥电”,这革命到底能走到哪一步还真不好说呢。
杨王鹏此次返回汉阳,是奉了总司令赵北的军令,一来是汇报荆州、施南、宜昌等府的光复情况,二来则是为了部队整编的事,现在清军已经停止进攻,大规模的军事行动也基本结束,是该好好整编一下军队了。
汉阳已经遥遥在望,杨王鹏马鞭一举,双腿一夹,胯下那匹青骢马向前猛的一窜,将身后那些卫兵甩得老远。这匹青骢马是在荆州缴获的,是荆州驻防旗营副都统恒龄的坐骑,恒龄在荆州城破时自戕,这匹百里挑一的好马就归了杨王鹏,除此之外,还有一匹同样神骏的白马,是荆州驻防将军恩存的坐骑,恩存本人虽已在武昌投降,但这匹马却留在荆州,也被杨王鹏缴获,此次一并带回汉阳,打算送给赵北当坐骑。
荆州战役根本就没费什么事,几炮一轰,满城里的旗人就竖了白旗,旗兵中的精锐早就在武昌城里覆没,留守荆州的都是老弱疲兵,多年没有训练,连洋枪都不会使,放出去的炮弹连引信都没解除保险,打这样的军队,杨王鹏也觉得胜之不武。虽对赵北禁止报复旗人的军令有些不满,但杨王鹏还是约束了部下,只将富有旗人的土地没收,停发了“旗饷”,现在,荆州全城都是旗人乞丐,他们平时就靠旗饷为生,什么手艺都不会,现在也只好挨饿了,一些既无手艺又拉不下面子乞讨的旗人甚至已开始卖儿卖女,惨不忍睹。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白养一批什么事情都不会干的人只会拖垮政府财政,满清朝廷之所以财政窘迫,“旗饷”是重要原因,每年的财政收入中有四分之一用在了旗饷上,再加上那些赔款、军费,能不垮掉吗?
现在不惟荆州停发了旗饷,全省都已将赵北的这个命令严格的贯彻了下去,好在湖北镇守八旗并不多,荆州那种惨像倒也不是随处可见。
卫兵们催马急追,好不容易追上了杨王鹏,但没行进多远,就看见道边站着两个人,都是群治学社的成员,为首那人正是邓刚,被赵北解除了军职后,他以评议部长的身份管理群治学社日常事务,算是群治学社的二把手。
“你们怎么在这里站着?难道你们没有事情可做么?”杨王鹏勒住马,向邓刚问道。
邓刚抓住辔头,抬起头说道:“司令,不能进城!”
“为何?”杨王鹏微微一凛。
邓刚说道:“我们怕司令有危险!听到赵北召司令回汉阳,我们就派了干部们在各个道口拦截,幸好拦住了。你千万别冒冒失失的进城,赵北现在正在城里搞破坏!我看,他是想解除司令的兵权!”
“此话怎讲?”杨王鹏翻身下马,吩咐卫兵守在道边,拉着邓刚走到一棵树下。
“前天赵北颁布了一个军令,叫做《和衷共济令》,在命令里,他下令解散部队中一切政治团体,士兵和营长以下军官一律不得加入任何政治团体,违令者一律强制退伍!营长以上军官虽然可以加入政治团体,但必须报他同意。群治学社、共进会、同盟会,甚至是光复会都是打击的对象,这两天来,我们群治学社中已有一半的人写了声明,宣布退出学社,那些不肯写声明的已经打点背包,就等着退伍令了。除此之外,他还叫张激扬加紧在连队建立‘时政宣讲员’制度,以此鼓惑士兵,同时还成立了一个‘军官俱乐部’,所有军官都可以在俱乐部里享受一些特权,以此笼络军官。
司令,这里头的意思是很明白的,他赵北是想把这共和军变成光复会的军队,变成他自己的私人军队!你想想,黄泥港起义的时候,如果没有咱们群治学社,他怎么能将这支军队掌握住?他现在摆明了是想卸磨杀驴,司令,咱们群治学社在他眼里,那就是拉磨的驴啊!”
听了邓刚的话,杨王鹏半天没有吭声,许久之后,才幽幽说道:“他动手可真快啊,我还以为他会再等等,待局面完全稳定之后才动手对付咱们的。”
“原来司令早就窥破他的心思了?”邓刚与那名群治学社的人交换了一下眼色。
杨王鹏问邓刚:“你的案子结束了?没给你处分?”
邓刚微微一怔,随即明白杨王鹏是在说他汉阳战役时“违抗军令”的事情,于是叹了口气,说道:“别提了,这次的《和衷共济令》就是由那案子引起的。”
“你把话说清楚。”杨王鹏觉得奇怪。“军事法庭是不是判你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