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明单手扣住瀑布石崖上的一块突岩,整个人悬在半空中。心里一直在为自己的急中生智庆幸不已。
原来,他在被河水席卷而下时,惶恐中情急智生,立刻运气护体真气,身子紧紧靠在崖壁上,右手屈指成爪,劲贯指尖,猛地插入石壁中,想借此挂在悬崖上。不曾想到,崖壁在常年水流冲击腐蚀下,岩石表层已经风化,手指接触处,岩石化为齑粉,手根本没有着力处,人沿着崖壁滑了下去。虽然右手没有扣住岩石,但是化为精钢的五指在崖壁上留下了五道深深的指痕,减缓了落体的速度。
尽管达明运功于指尖,但抓扣岩石中仍然让他痛入心脾。人们常说,十指连心。指尖与岩石的高速摩擦,已经将五指磨得鲜血淋漓。突然,他下滑的身体撞在崖壁一块突出的岩石上。大喜过望的他急忙想抓住岩石,可惜,岩石表面长满了苔藓,根本无法抓牢。正当他绝望之时,右手滑入了岩石上一个口小肚大的小坑。他不由地精神一振,即刻死死扣住,下坠的身体虽然止住了,但随时有力尽或手滑掉下去的危险。
正当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他不知该如何脱离险境时,穿着蓝色劲装的年轻人出现了,让达明看到了生还的希望,心头不由地一热。尤其是年轻人说的竟然是地地道道的汉语,他原来心里担心汉语与大明国文同音不同的石头一下子落了地。
看着年轻人甩出飞爪麻绳,达明知道他要自己抓住麻绳,然后将自己拽了上去。然而,由于山风较大,加上树干不受力,年轻人连续甩了几次,不是力度不够,离目标较远,就是方向不对,甩偏了,急得达明嗷嗷直叫唤。
年轻人见几次抛绳无功,于是定了定神,垂下头思索了一会儿,从百宝囊中掏出一块五寸长的铁条,用细线捆扎在飞爪后的麻绳上。然后挫马步稳住在风中摇摆的树干,身上似乎涌发一阵阵轻雾,随着晃动绳索的速度达到目不见绳时,虎目中的光芒一变,手用力将绳索顺着切线的方向投出。飞爪像一道流星穿过漫天水雾,笔直射向达明。
达明从飞爪的运行轨迹、力道,准确判断出其落点将在自己面前七尺左右。怎么办?达明此时心里矛盾不已。他看出年轻人膂力已到了极限,飞爪只能甩到这么远了。而自己体力本来就亮起了红灯,眼下已近本枯源竭,如果错过这次机会,恐怕真会摔得个粉身碎骨。
想到这里,达明一咬牙,决心赌上一把:“左右是一个死字,何不抓住机会搏上一搏。没有抓住绳索,要死鸟朝天;抓住了绳索,欢欢喜喜走下去。”
他依托强劲的山风,像钟摆一样,前后摇晃起自己的身体。本来已经麻木的右手五指,此时变得疼痛欲折,几乎抓不住石坑边缘。在这电光石火的一霎那间,达明借着向前摆动的势能,跃然向前一扑,飞跃出八尺多,双手紧紧抓住了麻绳。由于自身的重量,加上麻绳直径较细,他无法抓牢麻绳,顺着麻绳溜了下去,一直到绳端的飞爪处方才止住。飞爪的倒钩深深地刺入达明的手臂,鲜血渗了出来。
年轻人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仍然吃不住达明抓住麻绳后强大的下坠力量,身形一摇晃,人便一头栽了下去。
“啊!”
“大少爷!”
河边传来了两声惊叫,河边巨石上出现了两个人。一个是六十多岁的老人,一个四十多岁的壮年人。二人头戴瓦皮风帽,穿着及膝的羊皮大袄,一副随从家人打扮。
年轻人在被绳索拽下去的刹那间,两脚死死地勾住树干,紧紧抓住麻绳不松手。
“大少爷,危险,快快松手,千万不要把命搭上了!”壮年人被年轻人的危险动作吓坏了,紧紧揪住自己的衣襟,眼中流露出惊惧万分的神色,大声地喊道。
年轻人没有理会,咬牙闭气,白皙的脸庞涨得通红。好在他事先已将麻绳在右手掌上缠了两圈,麻绳没有从湿滑的手中脱落,但是虎口处已经裂开,鲜血顺着麻绳滴落了下去。
老人没有吭声,人在第一时间像一只鸟儿一样腾飞而起,中间力尽时又在河中一块石头上一点,再度飞起落在歪脖子树上。二话不说,解下腰间缠着的飞爪百链索,一抖手,勾住年轻人腰间的生牛皮带。老人功力较高,一叫劲,便将年轻人提了起来,同时将麻绳接了过去。
年轻人站稳脚跟,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这时,他才感到自己浑身乏力,背上已经汗湿个透。
两人齐心合力将已经进入半昏迷状态的达明拽了上来,并把他拖至岸边。此时,壮年人已然点燃起一堆篝火,四人围着紫红色火舌升腾而起的火堆席地坐了下来。
“谢谢!谢谢!”清醒过来的达明激动不已地站了起来,躬身拱手冲着向自己的救命恩人不住地道谢着。年轻人不顾生命安全,将自己从生死边缘救了回来的侠义精神,让他不胜唏嘘,感动万分,连连表示:“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如有差遣,定当万死不辞。”
年轻人微微一笑,毫不在意地说:“吾辈乃习武之人,见义勇为是我们义不容辞之责任。这也是兄台福大命大,恰好遇上我们。再说今日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兄台不必耿耿于怀。”
“大少爷,这岂是什么举手之劳,简直是用命赌命。你是什么命,那可是高贵之命,而这小子只不过是一条烂命,根本不值当。好在少爷你没有出事,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定将他碎尸万段,挫骨扬灰。”壮年人两只牛眼愤愤地盯着达明,那神色是恨不得生吞活剥了达明。
“七叔,休要胡说!古人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见义不为,无勇也;见死不救,岂非是禽兽也。再说,众生平等。苍穹之下,并没有谁孰贵,谁孰贱。本朝一代名儒李宏甫说得好,致一之理,庶人非下,侯王非高,在庶人可言贵,在侯王可言贱。”年轻人说到这里,脸色一沉,嗓门也随之拔高,正颜厉色说道:“七叔,你跟随我已有数载,当知我之脾性。我从不以家世傲世,以官位待人,因为我知道从人心、所能等等来说,贵族与贫族一样,圣人与凡人一样,人无贵贱,生而平等。”
这个叫吴七的壮年人,见年轻人面色不愉,话音中透着极度的不满,于是低下头不再说话。但是双目斜睨了一眼达明,闪过一丝忿懑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