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兆一个“杀”字让好不容易平静了数月的金陵又落入了腥风血雨之中。宫里的消息不断传来,整个金陵城陷入了有史以来最黑暗的一个月。
最初的几天,桓兆因能开口说话让平德祐看到了桓兆治愈的希望,他在第二日早朝时从宣室殿里冲了出来。平德祐顶着一头花白的头发在朝臣面前跪下,声泪俱下地乞求桓修与桓偃准许天下名医来为桓兆诊治。
这要求不算过分,桓修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大楚的郎中一个个涌入皇宫,使用的药方更是千奇百怪。有用五毒虫的,有让桓兆泡血浴的,胆子大的还敢让桓兆吃符灰。
有平德祐在一旁看着,这些歪门邪道的法子竟然让郎中们一个一个试了。
初时还见了些气色,甚至能间或从宣室殿里传来几声□□声。平德祐日日守在桓兆身旁,将头上最后一丝黑发都熬白了,终于见到桓兆的眼神如往常一样有了生气。
当平德祐看到桓兆眼中的光彩时,他心中轻松了那么一瞬,甚至有那么一丝欣喜。
然而下一刻,只见桓兆盯着正要为他施针的郎中忽然发了狂。他从一汪血水中一跃而出,杀死了那个拿着银针面带自豪笑意的郎中。
不仅如此,桓兆披着一件浸了血看不出颜色的衣服从宣室殿中冲了出去,将宣室殿中伺候的十五个宫人全都残忍地杀害了。
当宣室殿最后一个太监倒下的时候,平德祐呆滞地坐在宣室殿的阶梯上。他想起第一次看到桓兆时的情景。
那时太后还是贵妃。先帝一生仁德,大楚难得地赢来了数十年的盛世。唯一的遗憾便是两个皇子尚在襁褓中就夭折了。仿佛老天惩罚先帝似的,先帝自那之后再没有得到过一儿半女。
桓兆出生时贵妃险些难产,先帝在殿前等了整整一夜。平德祐便在一旁一直等着。直到将小小的桓兆抱在手里时,他的一颗心才落了地。
为了保住桓兆,先帝让平德祐去了贵妃殿中伺候。他与李内司二人日夜守护在桓兆身旁,看着他从一个小小的婴孩到牙牙学语,到蹒跚学步,再到登上这九五至尊之位。
桓兆站在宣室殿的院子里,手里沾满了宫女太监的血。他仍旧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来,但他癫狂的笑意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喜欢这血,他喜欢看到未央宫被鲜血涂满。
恐惧的情绪顿时传遍了未央宫,宫女与太监纷纷往宫外逃去。那阵势就像是有叛军作乱,打进了未央宫。就连守城门的侍卫也拦不住宫里的人向外逃去。
平德祐想不明白到底哪里错了。
东崇收拾了细软从平德祐面前路过,他见到平德祐呆呆地坐在宣室殿前的台阶上急道:“师父,您怎么还在这?快走吧!”
东崇一声“师父”让平德祐回过了神来,他抬头看着东崇喃喃地问道:“李内司呢?”
东崇愣了愣:“不知道啊?”
平德祐喃喃道:“我得找她去,到底哪错了。”
东崇急了:“您这会儿找什么人呢?说不定早就走了!这宫里乱了,皇上也不是以前的皇上了。”
平德祐就好像没有听见一般,转身往宣室殿里走去。
平德祐不懂的是当一个人所有的信仰崩溃之后,他会变成一个怪物。得不到的,他就要毁掉。就这么简单,不需要任何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