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歌儿是容貌清丽的,边境风沙没有摧残她的姿容。她的肤色也是白皙的,并不是虞琰钏说的那般粗陋。风沙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多少印迹,但刀斧却有!

    她背上不仅有数条刀伤,还有箭伤。刀伤从她的左肩斜着延伸到了腰际,箭伤在背上留下一个凹陷的坑,坑周围的皮肉皱起,像是一朵花蕊凸出的梅花。

    “哐当”一声,瓷器碰撞的声音在李内司手边响起。李内司这才回过神来接住险些被自己碰倒的茶杯。李内司从风歌儿的背上移开目光。她的一双手却还在止不住地发抖。

    李内司十六岁入宫,如今官至女官之首。但她终其一声也未见过如此可怕的伤口。即便是那些获刑的宫人身上也从未有过这么难看,这么可怕的伤。

    那刀伤凹凸不平,在风歌儿的背上就好似一条蛇一般。

    李内司压抑着内心的震撼,从地上捡起衣衫来为风歌儿穿上,仔仔细细地为她系好衣带。李内司到底是女官之首,虽然心中震撼但声线依旧平稳:“这大婚的凤袍上是要系九十九颗南珠的。玧歌姑娘腰太细了,这几日可得好好养养。否则那南珠便挂不上了。另外大婚的凤袍臣会命人将衣领做得稍稍高一些。”

    李内司为风歌儿穿戴好,这才退了三步对风歌儿又行了一礼:“今日臣的任务完成了,这就要回宫复命。请玧歌姑娘留步。”说罢李内司离开了涎玉院。一直候在院外的虞琰钏留李内司用饭,也被李内司婉拒了。

    宝笙赶紧跑进屋里来,见风歌儿压着自己的衣领面色沉沉的,再一看地上一片狼藉心中不由慌张起来:“姑娘,这是怎么了?”

    风歌儿皱眉摇了摇头。

    听李内司的意思,自己这一背刀伤那便算过了?

    风歌儿原本盘算着皇上立她为后不过是想让司马府为他所用。自己是美是丑他都不在意,也当然不可能喜欢她。她原本就无意争宠,这背上的刀伤也算不得什么事。但内官检视却是不一样的。检视要呈报皇上、太后,李内司难道敢将这件事压下?

    宝笙见风歌儿抚着左肩的刀伤处,心中“咯噔”一跳:“姑娘,难道李内司……”

    风歌儿皱眉点了点头。

    宝笙惊道:“那可如何是好?”

    风歌儿轻声道:“不要声张,还是不要让爹爹知道的好。爹爹若是知道了免不了又要念叨一番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宝笙小声道:“姑娘,您受了伤总是不肯让家里人知道。您手臂上那些细碎的伤,平日都用墨哥儿送来的珍珠粉涂着,倒是看不出来什么了。可背上那几道……”

    风歌儿背上的伤正是十三岁的时候留下的。那次出战江陵,主将失策让大楚军营被北赵夜袭。风歌儿虽然力退敌军,但却受了重伤。

    风歌儿受伤后不敢让随军的郎中诊治。宝笙只能背着风歌儿躲去边陲小镇,在小镇上找了一个郎中看诊。那时宝笙守在风歌儿身旁三天三夜没合过眼,差点就要以为风歌儿回不来了。

    那次的伤让风歌儿歇息了半个月。但这伤之后,风歌儿却似一瞬间成长了。她战场杀伐,在乱军之中取下对方敌军首级再不会有半分犹豫。毕方湛金枪一出必然会让对方血溅三尺!

    因为风歌儿明白了,在战场上,不是你死便是我活。也正因为那战场之上的杀戮戾气太重,她回到金陵取下面具之后才会愈加的温婉柔和。她可以像那些大家闺秀一样与琴棋书画为伴,也能在这司马府里一忍再忍。

    宝笙知道,并不是因为风歌儿胆小怕事,逆来顺受。实在是那战场上论的是生死,比起这些来,宅子里的事再大也无所谓了。风歌儿只是不想再面对纷争而已。

    风歌儿见宝笙盯着她不由地好笑道:“怎么了?”

    宝笙红着眼眶道:“姑娘,那伤总得想想办法吧?”

    风歌儿好笑道:“怎么这要入宫了你还多愁善感起来了?这伤难道还能磨平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