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天鉴元年岁末,毕方军凯旋归来驻扎金陵城外。
毕方军在边境苦战两年有余,一场恶战毕方军死伤过半,但风小将军领军险中求胜,终于收回荆、青二州,退北赵强敌千里,结束了这场长达七百日的战争。
风小将军名为风歌儿,是司马府的长子。
风小将军是金陵城中的奇人,七岁随他父亲风砚清出征,在乱军中救下先皇一命,先帝赐予毕方湛金枪封怀化中朗将;十三岁时便可带兵出征,首战夺回江陵,收回江左要地,让北赵数年强攻也过不了荆扬。
风歌儿十八岁已获封云麾将军。如今二十有余,此番又收回荆青二州,眼见又要加官进爵,只怕官至骠骑将军也是有可能的。
所以风歌儿凯旋归朝,于朝廷来说是大事,于百姓来说更是大事。金陵城中未出阁的女子都想要上街一睹这云麾将军真容。金陵城内百姓已在城内结下彩绸,挂上红灯笼,欢喜如同上元佳节。
毕方军等待次日入城,大楚皇帝桓兆将在城门亲迎毕方军凯旋。大楚重文轻武,以这样的礼节对待一个武将,是自大楚开国以来的头一遭。
金陵城内热闹,唯有一处与这金陵城中的喜庆格格不入。那便是朱雀大街一旁的乐坊——海棠梨。
一小队城防营将士策马踏过朱雀大街的青石板路。城防营训练有素,很快就将海棠梨围了起来。
城防营带兵的是归德郎将,他脸色有些红,一双眉毛拧在一起。他原是在一处吃酒的,忽然收到线报便带了一队人围了过来,好好的一顿酒就吃不成了。
归德郎将烦躁地挥挥手:“全都抓起来!”
城防营士兵顿时鱼贯而入,不到片刻就从海棠梨里带出三十余人。这三十余人里乐妓,乐师都有。大楚民风开化,男子入妓也是常事。
那三十余个乐妓跪在大街上,一个个骇得浑身发抖。归德郎将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扫了一眼,随后“呸”的一声啐了一口在地上,那唾沫带了酒气,仿佛熏得朱雀大街都有了味儿:“我还以为这些杂碎有多大的胆子,想在毕方军入城的时候状告丞相大人,原来就是鹌鹑这么大点胆子?!”
当朝曹丞相,姓曹名景明,在先帝时期就是朝中重臣,如今新皇登基,被新皇尊为亚父。在这金陵城中论权势,曹丞相若称第二,便没人敢称第一。
城防营的副将附在归德郎将耳边悄声问道:“郎将,这些个乐师如何处置?”
归德郎将俯下身子,用刀鞘挑起了一个女子的脸颊:“哟,这不是海棠梨的思烟姑娘吗?啧啧啧,多好的身段,多好的脸蛋,可惜了。”
思烟骇得浑身一颤,归德郎将高高扬起刀鞘,用刀柄猛地向思烟的脑门上砸去。这力道竟是要让思烟的脑门立时开出朵花来。
“嘭”地一声,思烟的脑袋没有开花,那刀柄砸在了一个白衣少年身上。少年的白衣之上顿时多了一朵鲜红的梅花。
那少年生得极美,却又不似一般乐师那样一副好皮囊下筋骨比女子还柔。那少年面相极美,身材却是劲瘦有力,眉宇之间尽是戾气,没有一丝柔弱之感,唯独左眼下一颗泪痣将这些戾气冲淡了几分。
少年抬头看着归德郎将:“还望郎将手下留情。”
归德郎将看着少年。那刀柄没落在思烟身上,归德郎将自然觉得脸上无光,哪肯听这少年啰嗦半个字?归德郎将当即拔刀出鞘对准了少年:“你算个什么东西?”
城防营副将赶紧附在归德郎将耳边说道:“郎将请三思。这个乐师叫贺兰重华,可是块好料子。”
归德郎将这才又好好打量了少年一番,眼珠子转了转,手上的刀也悬在半空没有抹在贺兰重华的脖颈上。
那副将悄声道:“郎将不好这口,这人的名头郎将可能还没听过。这贺兰重华是新到海棠梨的,性子孤傲,只肯弹琴不肯接客。如果他要接客啊,估计这头牌就是他了,而不是思烟姑娘了。听说宫里又死了一个男乐师,曹公正找人呢,将他送上去准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