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画的近景是小亭子、人物、怪石以及苍松,背景则是连绵的群山,山上则是密密麻麻的松树,一眼望去像是松树形成的波涛。
近景都看不真切,远景自然更加模糊。
从第一棵松树向远处延伸,其他松树的尺寸就越来越小,形象也越来越模糊,到画中背景最远的地方,那些松树就是一个个黑色的小点,这种次第缩小的画法,相当考验毛笔的稳定性,笔尖稍微一抖,或者墨汁蘸的稍微多那么一点,都会破坏背景呈现出来的层次感。
水墨画讲究似又不似,不写实,但对画面的空间感要求很高,背景就是背景,留白就是留白,层次必须清晰分明,层次要是乱了,这画也就废了。
而画的层次怎么表现?就是用画中的景物来刻画。而这些景物中,越是远景,越得小心,因为远景更容不得瑕疵,别说笔画乱了,就是墨色稍微重那么一点点都不行。
徐景行用的是没骨法,就是不用线条勾勒框架,直接用墨色渲染景物的技法,这种技法看似潇洒,实际上难度很高。画完以后,他的额头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要知道,他已经很久没有在干活儿的时候出汗了,扛着二百斤的大柜子上六楼都不带喘气的。可在这地方却累到出汗,足以表明用没骨法创作大写意作品的难度了。
程老头儿等他画完,长长的叹息一声,“惭愧,太惭愧了,看了你作画,我都不好意说自己会画画了。”
徐景行轻轻的出了一口气,笑道“您老也太谦虚了,我看客厅里挂的那幅迎客松就很显功力。”
“说到功力,你在画纸上的功力看着有三五十年,一般年轻人可没你这么深厚的功力,一支笔在纸上点点点点,几点下去,风景人物就出来了,简直太神奇了,要不是我对没骨法也有所了解,还以为你是在变魔术呢,”程老头儿毫不吝啬他的夸赞。
“熟能生巧罢了,没什么神奇的,”徐景行笑道。
“说得很轻巧,但坚持下来却太难了,什么是功力,功力就是长年累月坚持练习所积累的熟练手感,你才刚二十出头吧,手感就到了近乎于妙到巅毫的境界,太不容易了,我敢这么说,国内会没骨法的同龄人中,你的造诣最高,”程老头儿非常肯定的说道。
徐景行心里也颇为自得,当然,他也清楚,自己的水平能有这样的突飞猛进,主要功劳还是如意手套的,这双手套不但让他的手臂力量更加强大,还让他的手掌的触感更加敏锐,他在作画的时候,甚至能感受到墨水洇湿宣纸时出的轻微震动。
正是有了那种极度敏锐的触感,他才能在作画时随心所欲的用墨色渲染自己想要的图画。
正想说话时,一旁的程琳拿着一条小手绢过来,一手拖着他的下巴,一手给他擦汗。
他根本没意识到这个动作太暧昧了,闭上眼睛任由程琳动手,直到他听到程老头儿的咳嗽声,才霍然惊醒,低头看程琳,现这女妖精眼里闪过一丝小得意,顿时所有的好心情都变成了苦恼。
再这么继续下去,他估计会被生米做成熟饭,这女妖精的套路太多,让他防不胜防,这才进门多大会儿,女妖精已经不着痕迹的拉着他秀了好几把恩爱,不知道真相的人一定会把程琳当成他的小妻子。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程琳她母亲这时推门进来,看到这一幕呆了一呆,随即若无其事的说道“该吃饭啦,还没忙完呢?”说着凑过来,看到桌子上的画,眼睛一亮,忍不住问“爸,你的技艺什么时候提高了这么多?”
“哈哈哈,这可不是我画的,”程老头儿哈哈一笑答道。
“那是谁画的?”程琳的母亲叫刘玉英,听公公这么说,目光在房间几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徐景行身上,“是你画的?”
徐景行连忙点头,“是的,阿姨。”
“哦,挺不错的,”刘玉英却压下眼神里的惊艳,淡淡的夸了一句,然后直接转移话题,“饭菜都上桌了,洗洗手吃饭吧。”
程老头儿自然看得出来,儿媳刘玉英对徐景行不太满意,怕徐景行尴尬,招呼徐景行“走,洗洗手,准备吃饭,你这幅画,我先收着,改天找个人帮你裱好拿到市场上看看,说不定能卖个大价钱呢。”
徐景行见刘玉英这态度,心里也不是滋味,他虽然对程琳没什么想法,而且只是在当挡箭牌应付他们,但被这样轻视,依然有点难过。不过他没表现出来,朝程老头儿笑道“随手涂鸦,没什么价值,而且笔墨纸砚都是您的,这画自然也归您,您能看得上眼,就自个儿留着,看不上眼随手撇掉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