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经是黄昏时分。
长安的黄昏,崔蒲年少时见过许多次。但那时还年轻,他体会不出多少日暮黄昏的萧索之感。然而现在,带着仅剩的二百多人,将五花大绑的广武王一行人提上城头,再看着下头浩浩荡荡的吐蕃大军时,崔蒲第一次意识到原来曾经热闹繁华至极的长安城也会有如此苍凉的一面。
不过,更苍凉的应该是他的心吧!
吐蕃元帅骑在马背上,抬头仰望上头身披甲胄、一身肃穆的崔蒲,当即出言疾风:“汉阳王你终于舍得出来了。我还以为你当缩头乌龟当惯了,直到城破之际都不会露面呢!”
崔蒲凉凉看着他。“每次抵御你们攻城的时候,本王都在,只是你当时已经缩进人群里去,看不到本王罢了。”
便是说,在无关紧要的时候,我当然不会出现。可一旦到了对抗你们的关键时刻,我一直都在!而你这个现在叫得这么大声的人哪个时候又在哪?你才是真正怕死躲到后方去了!
吐蕃元帅被他的话噎得不行,便干笑两声:“汉阳王,你现在再嘴硬又能怎样?你当我不知道吗,现在长安城内早已经空了,你们手下也只剩下不足三百人。就凭你们这几个老弱病残,还能和我们三万大军对抗多久?如果你现在改变心意,立即命人打开城门,我们还能看在你是一条汉子的份上,继续让你保有你的荣华富贵。甚至,让你做首辅也可以啊!”
“本王若是放手开门了,那就不是真汉子了。”崔蒲冷声道。
这个人说的那些话,对他分明就是讽刺。
“这么说,你是打算和我们对抗到底了?”吐蕃元帅面色阴沉,“既然如此,那你可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崔蒲闻言却是一笑。
“你说的不客气,可是因为他?”他忽的抬高音调,再将手一挥,被捆得跟粽子似的广武王一行人就已经被送上了城楼。
吐蕃元帅一见如此,脸色便是一变。
崔蒲冷笑不止:“如果你以为你们就能靠这个窝囊废的帮助攻入长安、坐享长安城内的锦绣繁华的话,我劝你们还是死了这份心吧!因为这个人没你们想的那么有用,你们自己也没你们自己想象得那么能干!”
说罢,他话都懒得多说,便直接将手一抬:“扔下去!”
随即,那个传递信件的小厮以及这些日子一直给吐蕃君送消息的人都被直接从城墙上扔了下去。
他竟然来真的!
广武王吓得两片嘴皮子直哆嗦:“崔蒲,你不能这样!本王是郡王,本王是宗室!你殴打宗室,拿宗室祭旗,此事若是给圣人知道了,他一定……一定会杀你全家!”
“你放心,等圣人知道你干的那些事,他也会杀你全家。”崔蒲轻笑着,便抽出刀子,手起刀落。
“你不能……不能!元帅救命,快救救本——啊!”
广武王的话还没说完,那脑袋便离了脖子,最后的叫嚣硬生生戛然而止。一股鲜血喷溅出来,将挂在墙头上的唐军军旗染得鲜红。
“今日,本王便以此人的鲜血,祭奠这些日子在抵抗吐蕃军中丧命的将士们!”伴着广武王的大叫,响起的还有崔蒲令人心安的宣告。
将这个人给砍了,崔蒲连碰都一下他都觉得脏,便只用刀剑将那颗血淋淋的头颅挑起来,对着吐蕃元帅的方向扔去:“这便是本王给你这些日子一直在下头望穿秋水等待本王的赔礼,不知您可还满意?”
他用的力道十分精准,扔的方向也分毫不差。不过吐蕃元帅本领也不赖,眼看广武王的头被扔了过来,他大刀抽出,轻轻往旁一拨,便将迎面而来的袭击给化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