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舸帆腆着身子,走进低矮的屋子。堂屋里,胡思梅一个人拿一把硕大的菜刀在削南瓜皮。在桌子边上玩一粒豆子的胡五见胡舸帆进来,连忙抛开豆子,装模作样写起作业来。
“咦,今天胡五这么自觉了?”
胡思梅大声道:“昨天老师来告了他的状,夜里妈打了他一顿。”
胡舸帆笑起来:“我说怎么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怎么样?老五,楠竹片炒肉丝,好不好吃?”
胡五只顾专心写作业,就像没听到胡舸帆的调侃,鼻孔处一个鼻涕泡随着谨慎的呼吸时出时没。
“妈呢?不在家吗?”
“生产队今天杀猪分肉,妈去公猪圈了。”胡思梅停下手里的刀,欢喜地问胡舸帆:“大姐,你说我们分得到好多肉?”
“我怎么晓得!”
“你婆家老汉是生产队长,你都不晓得吗?”
“算账的具体事情,归会计管。他哪里管弄个多。”胡舸帆回答,趋进里屋,看了看。
“那你问一下你大哥噻?”
自从赵正华进城当了老师,生产队算账的差事落到了赵正明头上。赵正明虽然文化不如赵正华高,高小毕业,可也算是生产队的秀才了。
“我才懒得问他。”胡舸帆撇撇嘴。
自从结婚进了赵家的门,胡舸帆就极少和赵正明两口子说话。见了面最多看一眼,就算是过节什么的坐到一张桌子上,也各吃各的饭,不搭一句腔。吴秀倒是主动来搭过两回讪,但见胡舸帆并不怎么理会,也就疏远了。
“你三姐呢?今天又不出工,她去哪里了?”胡舸帆查看了每间屋子,最后问胡思梅。
胡月静初中毕业后,回来参加劳动。这姑娘憨厚肯干又活泼开朗,生产队里的人们都喜欢她,居然给她评了个七分工分。当然,大家心照不宣,这也是沾了某些人的光。
胡思梅四顾,说:“刚才还在外面翻风萝卜,怎么就不见人了?”又问:“大姐,你找三姐啥子事?”
“队里通知今天分红薯。今年红薯产量高,我怕我身子笨,一会儿担不动,想喊她帮我担点儿。”
“对了,三姐刚刚在说要去担红薯,还喊我晚些时候背个背篼去帮忙背点儿。她肯定已经去保管室等分红薯了。”
胡舸帆听说,就往外面走。胡五突然开口:“大姐,你怀的是侄儿还是侄女?”
“你说呢?”胡舸帆回头笑着问。
“我猜,一定是个侄儿!”胡五说完,咧嘴笑着等大姐的表扬。其实,李素珍早教过他了,如果有人问,就说要生侄儿。图个口彩。赵家沟的人信实小孩子的无心之言。
“你晓得个啥子!乖乖儿做作业!”胡舸帆虽然心头欢喜,却故意沉下脸吓唬弟弟。“期末考不好,过年姐夫也请你吃一顿楠竹炒肉丝!”
胡五被骂个猫洗脸,悻悻地回过头,看见桌上的豆子,一铅笔头砸下去,豆子滴溜溜滚下桌自寻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