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平等的交手。胡舸帆很满意。走在手电筒的光圈里,胡舸帆感叹,原来和强者打交道,不用凶横的虚强,也不用怯懦的示弱,位置最重要,彼此什么样的地位,决定了什么样的格局。从前难于上青天的事,今天一张纸一句话就解决了。
接下来的日子,胡舸帆真是忙坏了。虽说入了秋,坡上田里的活儿不多了,可宣传队里下了硬任务,必须要在春节前赶一台节目出来,作为公社知青宣传队的第一台节目,春节期间去各村巡回演出。胡舸帆作为副队长,当然要出大力。她主要负责的是朗诵类节目,内容也是在会上就确定好的,朗诵***的几首诗词,另外,还有苏轼的《念奴娇·赤壁怀古》。于是,只要一有空,她就召集文艺骨干们排练。生产队里果然非常支持,到了临近春节巡演那几天,队里就是有活儿也不叫她们。
分冬粮的时候,演员知青们一看,果然开会排练都给他们算了满工分。
一忙起来,日子就过得飞快,只是偶尔休息的时候,满脑子节目节目的胡舸帆才想起那位暴风雨老师。有一天,她在路上碰到出来拾柴的赵正秀,悄悄问:“你哥哥在家没得?”
赵正秀抠着头上的癞疮,细声说:“在家。”
胡舸帆心头又腾起一股火来。回来了都不来找她,难道你还真打算退亲了?
“他在家里干什么?”
“他跟大嫂在屋头吵架。”
呃……胡舸帆语塞。
“我问的是你二哥。”
“哦,他没在家。”
“上个星期天,他回来没有呢?”
小姑娘没上学,对星期几没概念,转着眼珠子想半天,胡舸帆补充:“就是前天。”
“也没回来。娘说二哥工作忙。”
背湿的家伙,放寒假都不回来,莫非还真和城里姑娘相上了?胡舸帆暗地里后悔自己闹过了头,可又不好意思说,只吩咐赵正秀:“莫跟你娘说我问过你话哈。”说完,还掏出一把红薯干,塞进赵正秀兜里。
虽然心存疑虑,可有事忙着,胡舸帆也顾不得这些。眼看着巡演的日子近了,胡舸帆领着演员们天天起早贪黑往公社跑。节目要合一合,还要踩台,不然一盘散沙地上了台,大家会找不着北。虽然辛苦,可要算满工分,演员们的热情空前高涨。
尽管只是一支临时拼凑的土八路队伍,可农民们不嫌弃,每场演出,观众都人满为患,有些年轻人还追着表演队做巡回观众。每个生产队的干部都热情地接待和安排表演队的知青们,茶水瓜子胡豆红薯干尽管吃。在这个文化和精神极度荒芜的年代,这样的表演是甘霖。
表演朴实生动却又笑料百出。队里有一对儿知青演话剧,男知青的胡子猪毛没贴好,表演时,一吹气,胡子上了天。女知青一上场还没开始表演,脚下踩到一滩积水,一屁股坐到地上。农民们逗得哈哈大笑,看演员出丑比看节目还开心。演员们开头还脸红脖子胀地不好意思,后来见农民们笑得开心,也跟着开心起来,表演反而更自如了。
胡舸帆他们的节目相对来说就显得沉闷了。他们的朗诵本来形式上就单调,又不唱又不跳的,没什么好笑。最重要的是,听伟大领袖***的诗词,大家伙政治觉悟高,都把嘴巴闭得严严地,脸蛋绷得紧紧地,看表演搞得像开政治宣讲会。好在宣传队预见到这个局面,把朗诵节目和别的活泼的节目穿插起来,才不至于一闷到底。
最后一场演完卸妆的时候,胡舸帆和一个知青演员说:“你说***的诗词大家敬畏不开腔,怎么大江东去也绷着一张张脸啊?”
“就是啊,这好么的诗词,连***他老人家都赞美呢。怎么他们就不来气呢?”
“节目好是好,可是,农民们文化低,听不懂噻。”一个男子的声音说。
胡舸帆一回头,是赵正华。
“你来干什么!”胡舸帆脸上的胭脂没卸完,红着半边脸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