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睁眼到天明。世事无常,他死了用另一种身份活着。母后也死了,却再也回不来了。沈毓心境与梦境一样,枯死了,流不出泪来,眼眶干涩的发疼。
沈毓拭拭眼角,有些微热。当年发生了什么?昨晚的梦他记得的不多,大概是和夺嫡有关。又是夺嫡,沈毓冷笑,谁稀罕那劳什子皇位。
外面雨还在下着,淅淅沥沥敲打窗户。沈毓想到了杏花林,里面埋着自己的骨灰。花全落的话,光秃秃一片很难看。
沈毓下床去倒水,路过钟秀那。钟秀已经醒了,托着腮对着那缸锦鲤。伸出手不时地逗着,眼里实在的笑意。
“秀儿。”沈毓这一声惊到了他,钟秀缩回手,若无其事地看向窗外。他走过去看着那只锦鲤,呆呆的木在水里一动不动。
“是条蠢鱼。”沈毓如是说道。
钟秀摇摇头,轻叩着陶缸,锦鲤懒懒地摆下尾巴,搅起点水花,复又安静着。
“枯木它不傻,很聪明。”他说的认真。
“枯木?”沈毓静静地看着,“是个傻名字。”
钟秀不理他的戏谑:“池子里的鱼自由自在,现在却困于缸中。”抬眼看着沈毓,一笑:“安然处之。”
他补充道:“枯木,枯木逢春。”接着却问着:“你是今天走吗?”沈毓点点头,看见钟秀殷切的眼神:“你想干什么。”“带我走。哪怕当奴仆都行。”
沈毓带着些质问的语气:“不想留在这,当初为什么愿意跟我回来。”
“你管不着。”钟秀移开眼神,直看着那只锦鲤发愣。
沈毓懂了,他笑笑:“之前还在羡慕枯木处事,现在就害怕像它一样——”
“被困住?”特地咬的这三字很重。
钟秀脸上带着恐惧,但还是倔强地摇摇头:“不是。”明显心虚的很。沈毓抱起锦鲤缸,那条鱼在狭小的空间里打圈游着。
“你觉得这个缸是困境,池子又何尝不是?比起江河湖海,都只是小天地。可再小,也是一方天地,而且安稳。”
钟秀有些激动:“可再安稳,也是被别人掌控!”他起身,要夺过锦鲤缸。“我不会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
沈毓往后退了一步,手中的缸抱着不稳溅出水花,锦鲤突然跃出水面,落在地上挣扎着。扑腾了几下,停下来,鱼眼有些发白。
钟秀怔住了,反应过来冲上去捧起锦鲤,小心翼翼放回缸中。他抢回锦鲤缸,看着那只鱼缓过来游曳着,松了口气。
“时机未到,盲目挣脱,不就是寻死吗?”沈毓在一旁笑道。“那该怎么办?”钟秀盯着锦鲤,若有所思。
嘴上这么问着,心里一定有了注意。沈毓拍拍钟秀肩膀,淡淡道:“你看着办。”他突然笑得意味深长:“还想走吗?”
钟秀咬着嘴唇,似是下定了决心:“不走了。”他偏过头:“走也走不掉,不如放手一搏。终有一天会脱离池缸的禁锢。”他想再说一句“重回江河湖海”,终是迟疑。
两相无言,沈毓心中叹息,可怕的真相是鱼只活在池中缸里,从未见识过江河湖海,又谈何回去呢?只怕真到了时候,也会安于一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