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鉴六年十二月十三,金陵城落下了第一片雪花。换上驾崩,未央宫城楼上挂上了白灯笼,白色的经幡在烈烈风中发出声响。

    风歌儿披着麻衣站在萧索的城楼上,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大雪在未央宫的琉璃瓦顶上结下薄薄一层,远远看去像是黑色的瓦顶上长出了一层霉菌。

    风歌儿忍不住蹙了蹙眉。宝笙也披着麻衣跟在风歌儿身后,看着远方地平线上太阳一寸一寸升起。

    宝笙轻声道:“娘娘,该出殡了。”

    风歌儿垂下漆黑的睫羽,脸上看不出神情:“走吧。”

    麻衣下黑色绣金的裙裾拖曳在雪地上,在铺满白雪的城楼上拖出一条长长的痕迹。国丧二十七日,整个金陵城都埋在黑白色的肃杀之中。今日出殡,那些埋在雪地里的阴谋也将在这一天翻出来。

    城楼下,曹曦月站在风亭之中。她怀里紧紧抱着满满,才七个月大的婴孩已经会笑了,模样长得煞是可爱。曹曦月看着满满轻轻捧在自己脸上的小手,重重叹了口气,又把满满抱紧了一些。

    “其实你不必如此。”风歌儿看着曹曦月怀里的满满心中有些不忍。今日出殡,桓氏亲王会齐聚金陵。不用想都可知道今日会是怎样一番腥风血雨。

    曹曦月将满满抱紧了一些,脸上闪过一丝狠戾:“如果信王能站在我们这边,这个孩子自然不会有事。”

    风歌儿叹道:“信王妃倒是来本宫这里哭过好几次了。”

    宝笙插嘴道:“娘娘可不能就这样心软了。信王到底是姓桓。当初皇上烧了宣室殿的时候,娘娘虽出了宫,可我却是在宫里的。信王爷可不想像表面上那么温和。”

    曹曦月也说道:“就算娘娘心软,我也是要心狠的。如今曹氏在大楚早已如过街老鼠一般。如果不是姐姐,只怕我连个活路都没了。我是个没出息的,就只想活着。为了活着,再不堪,再下作的事情我也能做。”

    宝笙轻声道:“娘娘不用担心,前面就算是有刀山火海,也有笙儿陪着一起趟。”

    大厦门前,东崇早已等在了此处,见风歌儿走了过来,便大声喊道:“皇后娘娘驾到!”

    人群前,长沙王桓逊、鄱阳王桓敬、庐陵王桓淳纷纷回过头来。唯有桓修坐在轮椅上低着头神色淡淡的并没有回头看风歌儿。桓修身后奚展眉看见了曹曦月怀里的满满扶在桓修肩上的手不由地一紧。满满轻轻的咿呀声从曹曦月怀里传出。奚展眉眉宇轻轻一动便要冲过去,却被桓修轻轻拽住了手腕。

    桓修轻轻摇了摇头,奚展眉紧咬着下嘴唇转过头,将眼眶下的泪水轻轻拭去。

    风歌儿由东崇扶着走到了最前面。鄱阳王桓敬却站在正中不肯让路。东崇又高声喊道:“皇后娘娘驾到!”

    桓敬仍旧挡在路中间不肯让。他神情倨傲地看着风歌儿指了指棺椁一旁的位置:“皇后娘娘,那边才是您的位置。”

    风歌儿垂眸看了桓敬一眼:“鄱阳王难道想篡位不成?”

    桓敬冷哼一声道:“本王无德不敢自居高位。可如今江山仍旧是桓氏的江山,本王怎么能看着一个女子祸乱江山,谋权篡位!”

    风歌儿神色未动,心道桓敬这个莽夫,不知被谁给撺掇了来做着出头鸟。这么一番苦心孤诣的安排,风歌儿又怎好让眼前这帮牛鬼蛇神失望?

    只听风歌儿淡声道:“来人,将鄱阳王拿下。”

    桓敬顿时大怒:“你个妖女竟然敢对本王动手?!”

    风歌儿:“皇上尸骨未寒,鄱阳王便妄论储君之位还敢称本宫妖女?鄱阳王包藏祸心,辱先皇龙威。拿下!”